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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有匪君子(三)

白晨風不得不承認,當左青雲告訴他林空空扭了腳踝,被康辰軼帶走的時候,他的心裡竟然會有些害怕。

害怕,是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的感覺了,一時讓他無所適從。面上裝的不甚在乎,心裡卻在意的要命,因為那人是他,是康辰軼,心裡裝了林空空的康辰軼。

白晨風是驕傲的,既有傲氣又有傲骨,這種驕傲源自於骨血裡,生來就有。他從不羨慕任何人,亦從不嫉妒任何人,不是他有多麼的心如止水、與世無爭,而是他認為那些人通通不配。

他唯一羨慕過的人只有康辰軼,無關出身,無關風采,而是因為他的心。有人說他溫雅,有人說他良善,有人說他無雙,其實均不全然。他最高貴的品格是不管歲月如何變遷,時光如何滄海桑田,依然能保持內心純然天真。

是的,康辰軼一直很執著的在守護自己的心,這就是時至今日,風采絕世的康家大公子,遲遲未娶親的原因。

白晨風依然記得多年前的一幕,兩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在淺酌暢談之後,興致勃勃的讓人抬了檀木書桌到院子裡,對著皎潔的月光,沐浴著白流蘇般的月華時,一人捏著一管羊毫,寫下人生信條。

“失意杯酒間,白刃起相仇。”這是白晨風當日所寫。

康辰軼看了直搖頭,感嘆:“太過犀利,太過鋒芒,太過束縛。”

“男子漢,行於世間就當如此,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他回。

康辰軼不語,只行雲流水般的寫下:“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是什麼值得讓你如此執著?”

康辰軼當時的回答,讓他每每想起總覺得,仍是清晰迴盪在耳邊。

他說他胸無大志,不要天下,不要豪情,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若是有天,他能遇上心愛之女子,便是蒼天待他厚重。

自己問:“世間佳偶甚少,怨偶頗多,男兒志在四方,你一心都要留在女人身上麼?”

他依然溫潤著眉眼,娓娓道來心中的畫卷:“何為佳偶?何為怨偶?我不要‘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因為它太過壯烈憂傷,人生負擔不起;我亦不要‘唯將長夜終開眼,報答平生不展眉’因為它太過悲傷刻骨,人生承受不住。

我只要執一隻畫筆勾描佳人淺淡的眉梢,靜靜依靠。染,淡墨書香滿懷;聽,細雨落花屋外;看,清風明月窗前。如此閒情雅緻,便是人生至美的畫卷。”

當時聽了不置可否,淺戲:“康家大公子,風采絕世,能讓你這般相待的女子,這世上大抵是不會有了。”

“不難,我只要懂我心者,哪怕她在外人眼裡缺點很多,只要是我的忘憂草,是我的解語花,就足矣!”

他要的人可以不出身高貴,可以不風華絕代,但一定要心底純淨。這種純淨,在某個時候,某個點,與林空空幾乎是完全相同的。

這就是自己為什麼會害怕的原因。

他對林空空很瞭解,那是個執拗的女孩子,一條路走到黑。別人要撞了南牆才回頭,她呢?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所以,他對她向來有信心,這麼多年即使他不在她身邊,也不曾擔憂過她會愛上別人。可是,康辰軼不同。如果說,自己對林空空的愛是枷鎖,那康辰軼要給的恰恰就是放逐。

在自己的認知裡,可以讓她做風箏,但自己一定要做拉線的人,即使她嚮往藍天,要自由飛翔,也終究逃不過,掙不過自己的管制。

若是換作康辰軼,他應該會讓她飛,等她飛累了,疲倦了,自然就會回到他身邊。亦或是他實在放不下,就乾脆拋下一切,同她一起去感受天空的遼闊。

越想越焦灼不安,越來越無法淡定,不可以,不能再讓他們有獨處的機會,太危險,這種危險的後果,他承受不起。

一面是手足,一面是她,就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都會讓他們萬劫不復。

白晨風最終天人交戰了一會兒,還是撥通了康辰軼的電話。

電話被很快接起來,線那頭的聲音依然溫雅如初,讓人聽了感覺如沐春風。

他顧不得康辰軼讓他等一會兒,說他們很快就回來。問清楚地址,估計了路程,急切的趕了過去。

————

“表哥很快就過來了。”康辰軼掛了電話對林空空說。

林空空也不說話,就點了點頭,有些疲倦的靠在床上昏昏欲睡。

康辰軼看她沉了眉眼,也沉默,只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替她按著冰袋。

白晨風在窗外看了他們一會兒,他們相處起來很和諧,誰都不說話,靜謐中卻自然流瀉著安然的味道。

他的心裡忽然升出一抹落寞,帶著清淺的怒火,毫不猶豫的推門而入,大步向著她走過去。

林空空看見白晨風步履還算優雅的走到她面前,仰頭微笑,“小白,你來了?”

他儘量壓抑自己不要發脾氣,從康辰軼手裡接過冰袋,替她敷在腳踝上,低沉著聲音問:“手機呢?怎麼又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