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林空空毫無懸念的失眠了,因為陌生的環境,更因為心裡有事。她一直就有認床的毛病,這時更是怎樣都睡不著了。
躺著睡不著會感覺很疲倦,笨重的身子讓她翻身又有些困難,索性就起身下床,走到窗前,輕輕拉開窗簾,靜靜看著窗外的景色。
遠離市區的夜有一種特別的靜謐,只有微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像母親唱給寶寶的童謠,靜靜地安撫人心。
半空中,一彎明月靜靜俯視著大地,月色正好,柔柔的傾灑著,卻是清清泠泠的滋味。
本是很安靜的氣氛,林空空心中卻沒由來的一陣憂傷。這感覺和在瑞士的很多個不眠夜一樣:明月,清風,無處停靠的一顆心;異國,他鄉,形單影隻的一個人……
唯一不同的是,那時她心裡還有個可以想念的人,再難熬的日子也就有了盼頭,可現在,心裡的那個人也沒了。她鼻子一酸,低下頭,小聲嗚咽,在這樣安靜的夜裡,聽起來格外讓人心酸。
哭了一會兒,情感發洩的差不多,再看看月亮,忽然就有些想父親。那麼敏銳又洞察世事的一個人,想來當初是知道那件事的前因後果。
明知是自己的勁敵設的圈套,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態妥協,又是怎樣接受她已經懷孕的事實?斷送了自己的一切,女兒還要為仇人孕育孩子,這種事,他如何能忍受得了?
她對父親從沒有這般內疚過。
是的,她內疚!以前她總抱怨為什麼自己的父親,從沒有像其他孩子的父親一樣,能和她溫柔的說說話,能關心一下她。他不止不喜愛她,連她的母親也隻字不提,甚至還處心積慮的利用她。
她當時雖然年少無知,沒有反抗的能力,在心裡卻也很牴觸。畢竟,沒有人願意淪為棋子,沒有人甘願被利用,
這種牴觸心理,讓她更是和白晨風親近了,甚至滿心滿眼就只有他。他對她的一點好,都會被她放大無數倍,然後還要想著,十倍百倍的對他更好。
她想那時自己應該是,太渴望能得到別人的真心相待,因為,碩大的紀家讓她一點兒歸屬感都沒有,她真的很孤獨,很孤獨。
她天真的以為這世上的東西都一樣,一物換一物,卻沒想過人心是最複雜善變的,不管你付出多少,有可能都換不來一顆真心。
所謂愛情,只不過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可這個經驗,必須要自己去吸取,也只有被傷的鮮血淋漓,才能意識到。不然,不管別人怎樣告訴你,自己都不會相信。
真正不離不棄的,可能也只有那一份血緣,可就是她這唯一的親人,也是她觸及不到的。最後一次見父親,還是在牢籠裡,而且似乎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
想到那天他對自己說的話,林空空心裡一暖,對著月亮輕聲說:“爸爸,我想你了……”
知道他聽不到,我說出來後,心,忽然變得很輕鬆,因為還有人值得她牽掛,還有人真心真意為她好。
那個人就是她的父親,原來,承認一個人對自己很重要,也沒有那麼難,尤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伸手輕撫著自己的腹部,想著不久的將來她也會成為媽媽,也會有兩個可愛的孩子,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揚。
一切似乎也沒有那麼壞,她還有孩子,還有爸爸,還有很多心懷善意,願意幫助她的人。她應該越來越堅強,而不是自暴自棄。
因為心情放鬆下來,疲倦至極的她很快就睡熟。本以為會是一夜好夢,夜半卻又抽筋,她艱難的坐起來,腿部一陣劇痛。
以前她抽筋的時候,白晨風都會很仔細的替她按摩,還會溫聲細語的和她說話,轉移注意力,疼痛也就不那麼難熬。
現在只有她自己,她肚子太大,想自己按摩肯定做不到,這時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忍著。抽筋其實很難熬,身上都疼出了一層薄汗,也愈發覺得委屈。
門忽然被推開,康辰軼急匆匆的進來,看見她的樣子,明顯一怔,一抹清淺的痛意被他收斂在雙眸間。
林空空被突然的情形驚到,一時忘了反應,就傻傻的盯著他看。
康辰軼本就睡在隔壁,因為她是第一天來這,情緒又很低落,他擔心她會不習慣,就沒準備睡覺,在書桌前看了一夜的書。
前半夜她起身拉窗簾,小聲的哭泣,他都聽得清清楚楚。知道她需要發洩情緒,哭出來反而對她好,可他還是控制不住的心疼。她哭,他疼;她不哭了,他還是疼。
後來她睡熟,他也就寬了心,卻還是沒心思睡覺。之後,聽到她的抽氣聲,他以為出了什麼意外,就急匆匆的進來,也顧不得禮數,破門而入。
一進門就看見她坐在床上,神情痛苦,他湊上前,穩了穩凌亂的氣息,關心的問:“你怎麼了?”
“抽筋了。”她小聲回覆。
康辰軼蹙了蹙清俊的眉,又問:“腿抽筋嗎?”
“嗯。”林空空點頭。
他毫不避諱的坐到床邊,打量了一下她,看她衣冠整齊,就伸手去扯蓋在她腿上的被子。
林空空也顧不得疼痛,伸手摁了被子,防備的問:“你……你要幹嘛?”
康辰軼聞言,眉頭蹙得更深:“我幫你按摩一下緩解疼痛,你以為我還能幹嘛?”
“不用,過一會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