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有很多種表現形式。
有人放聲大哭,似乎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傾瀉在人生最後一刻。
有人低聲禱告,祈求那些得了願力卻從沒顯形的神佛來還他們的香火債。
有人癲狂高歌,從《滄海一聲笑》,到《萬里長城永不倒》,再到《向天再借五百年》,每首歌只會唱高潮段子……
劉富滿沒有五百年,他只有五分鐘,神車俠侶,或者萬戶哥夫婦,用命為大家爭取的最後五分鐘。
“倒退!前面有喪屍潮!”摸黑狂奔的劉富滿不斷重複高喊這句話,喪屍潮這個詞,不久前剛在應急廣播裡學會,現在派上用場。
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前面發生什麼,尤其是那些拉在車隊末尾的人,他們還不知道什麼叫絕望,但是他們不倒車讓前面的人更絕望。
心臟跳出嗓子眼之前,劉富滿終於跑到車隊末尾。如果他此刻有空看錶就會知道,從拿了捕狗鉗跑起開始,這段200多米的路,他只花了25秒。扛著十幾公斤的捕狗鉗,在昏天暗地的人行道上奔跑,換成博爾特大概也就這個水平。
“小滿,前面咋了?”車隊末尾的老富康搖下車窗,司機是鎮上熟人。
“有……有……”劉富滿喘著粗氣,越說不出話越著急,越著急越說不出話。
“緊急通知!無人機監測到雙豐市老城東郊最大喪屍潮正向西北方向移動,目前該喪屍潮已抵達大窯村與小窯村夾道,周邊群眾注意避讓。大王水庫已建立避難營,未加入官方疏散大隊的群眾,儘快前往大王水庫避難……”
迴圈了幾分鐘歷城喪屍潮南下資訊的應急廣播,終於更換成新內容。
“有喪屍!幾千只喪屍!富球哥,趕緊倒車,跑啊!”
劉富滿終於緩過氣,扶在老富康車門上,沙啞著嗓子說話。
“大窯村154號”
北邊路上一戶民房的門牌。
看清楚門牌,司機臉上瞬間沒了血色,手腳動作卻是飛快,隨著他快速掛倒擋後退,靠在車門上的劉富滿一下就被帶倒在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兒才爬起來。等劉富滿顫抖地扶著旁邊電線杆站起來的時候,老富康已經退到了上百米開外。
及時更新內容的應急廣播,把前面有喪屍潮的訊息傳到每一輛車子。
車隊終於開始動起來,放聲大哭的人不哭了,祈求神佛的不求了,癲狂高歌的不唱了。那些大哭的、求神的、高歌的人們,突然脫離恐懼的壓迫,看到繼續活下去的希望,於是他們想起來,到底是誰,把他們帶到這條與死神擦身而過的絕路上來。是誰?不就是那個狗屁大俠合著劉富滿乾的蠢事麼?
“乖乖叻,這對狗男女,差點給咱帶黑溝裡。”這是雙豐老城的來大娘。
“媽,那不多虧人家去前面攔喪屍麼?”來大娘的兒子看了下遠處的黑車。
“報應,差點害了幾百口人命,上帝給哩報應。”來大娘憤憤不平,在胸口劃了個十字。
同樣一幕發生了雙豐人的車裡,也發生在劉各莊人的車裡。
“大富一家精明人,咋就生了小滿這憨娃,恁就聽個陌生人給騙了。”
劉三叔公開啟車窗,滿臉惋惜地朝癱倒在路邊的劉富滿看了一眼。劉三叔公好像完全忘記,就在幾十分鐘前,他還在省道上,追著黑車大俠求籠罩。也忘記了,如果不是黑車大俠帶著他們離開省道,現在他已經被大猩猩搓成肉條。
人心轉換比想象中更快,黑車大俠的神話瞬間支離破碎,如果徐萬戶聽到這些話,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終於特喵的要甩掉這幫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