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若要為鬼雄,為何卻又拋下了我等袍澤,孤身一人而入幽冥豈不受盡老鬼欺辱。哈哈…若入幽冥為鬼王又豈能無有我等袍澤嘍囉使喚,哈哈…此去幽冥召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將軍…眾位先走的兄弟,幽冥路上且等我等一程,…我也來了…”百餘殘騎相視一笑,皆狀若癲狂,陸續拔刀自刎而死。
夕陽西下,殘輝映殺場,滿目瘡痍,盡是殘肢斷臂,眾昌軍將士背影對映餘輝,一片寂靜再無半點聲息,眾人沒有阻攔殘騎自刎,只是皆若有所思的看著。
此刻季禺也從城樓上跑下來,站在場中,數千昌軍望著死去殘騎的屍體,皆垂首抱拳,閉目祈禱不已。
季禺知曉他們這次不是迷信,也不是怕殘騎變做厲鬼索命,因為此時的昌軍無所畏懼,他們只是在為原先都是諸夏的袍澤祈禱,祈禱死去的許軍入幽冥一路順遂,若路不好走,且在等我,我諸夏袍澤斬除暴君隨後就道。
殘陽如血,季禺的心也慢慢變冷,之前都是憑神通道術,真正的兩軍衝殺還是第一回,此時早無方才於城樓之上的新鮮感。
季禺心下悲切,不是悲切死傷眾多人命,季禺還沒這麼虛偽,而是悲切沙場無常,唯有袍澤生死相依,生亦同歡,死亦同悲。
眾人如同手足一般,互相交託性命,背對袍澤心下卻是安寧的,縱是惡魔鬼神,眾人也無所畏懼。
季禺了悟,眼中愈發清晰,原來所謂軍陣煞氣,不是什麼陣法,也不是什麼軍隊都有的,眾袍澤同心共死,無所畏懼,遂鬼神亦震恐矣。
季禺不禁嘆道“人生如朝霞,託生於斯世,命短如蜉蝣,奈何自尋死…”
季禺對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麼的張魁嘆道“張將軍,這牟異丙實算得一陣豪傑,只是不明天數,妄阻我天兵,唉…把他與部下親兵厚葬了吧”
張魁默然點點頭,臉上沒有一絲打了勝仗的歡喜,有的只有麻木已及平靜。
季禺對這五濁惡世不禁愈加厭惡,矇昧世人皆懵懂無知,權貴豪皆使黎庶如芻狗,諸侯無一公心,皆為貪權奪利,美其名曰與天下為棋子,胸藏宇宙之機,吞吐天下之志,實為野心謀劃而已。
季禺對此愈發明悟,看山是山,卻又不是山,自家伐夏為何?有的東西比氣運更重要,天下皆傳姒葵是暴君,姒葵不是暴君又如何,天下皆傳成湯是賢君,成湯本身不是賢君又如何。
季禺漸漸明白王惡所講神聖,與五陰叟所講邪神的區別,世人崇拜神明,如一石生的怪異,得人信仰為正義的神將,那神將就是正義的神將,那怕那石頭生自邪惡之地。
季禺負手回城,眼睛愈發明亮,心中愈發清明,身上氣息也愈發縹緲不可捉摸,逐漸又看水不是水,莫說成湯確實功德無量,該坐天下,一個人縱然野心勃勃,可能裝一輩子好人的人,不是賢人,也是聖人。
一個人心思不定,好心善心卻不明事理,專辦壞事,惡事,也與惡人無意。
季禺想起一句何神仙閒聊時所說的話:
有心為善,雖善不賞
無心為惡,雖惡卻罰
季禺嗤笑一聲,搖了搖頭,正要往城內走去,卻發現澤邑內外軍卒百姓朝自己跪了一片。
“神…神仙”
“他腦後有慶雲圓光,肯定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