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點半，天已經黑透了，龐博搭了一輛摩托車來到鳳溪縣和萬通縣交界的蓮香路。

這條路貫穿兩個縣，但是卻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樣貌。

在鳳溪縣的路段，柏油路鋥光瓦亮，從高空俯瞰下去，如同一條黑鱗大蛇盤踞在山嶺上。

而到了萬通縣就變成坑坑窪窪，像是被炮彈轟開的深坑，看上去千瘡百孔。上面的瀝青成塊成團的散落，部分位置下面的泥土已經裸露在外，車子從路面經過，跟坐過山車沒區別。

此時十臺挖機已經在馬路兩側待命，萬通縣為了省電連這一段的路燈都省了，烏漆嘛黑的只能看到挖機的車燈。

夏天的天氣燥熱，司機們穿著汗衫，找了塊平整的草地圍成一圈打牌，順便來點啤酒花生米。

龐博找到帶頭的陳三友，是個五十多歲的黢黑大漢。

“陳師傅，今晚把這十幾公里的路段稍微破壞得更嚴重一些，能行嗎？”

破壞也是講技巧的，不是全部給剷掉，那樣一眼就讓人看出來這路是人為破壞的。

陳三友知道龐博這麼幹是跟市裡要錢修路，以前在別的縣也接過這種活，他有這方面的經驗。

“您放心，保證沒問題，只會把整塊的瀝青路面打出坑，製造破爛相，一般人看不出來是動過手腳的。車子開過去能正常走道，但是車裡的人顛得胃酸都能吐出來。嘿嘿！”

龐博見他很懂行，也就沒再多說，直接報價：“十臺挖機，每人1000塊錢，做得漂亮點。”

“行，沒問題。”

陳三友咧著一嘴的黃牙，笑得很樸實，工程量雖然大，但是一個晚上1000塊錢還是比平常賺得多，加上夏天夜裡幹活比白天輕鬆，弟兄們也樂意接。

龐博上前掏出一包利群，遞一根過去，還幫他點上：

“今晚幹完活兒你們就趕緊走，讓兄弟們嘴巴嚴實一點，別到處往外說。”

“明白，放心，我這幫弟兄都是嘴巴上了拉鍊條，一個字都不會往外說。”陳三友拍著胸脯擔保。

龐博左顧右看，路上沒車，這條道是縣道，平時除了摩托車壓根沒有小車願意走，寧願繞遠路也不想底盤跟地面親密接觸。

“那就開始吧！”

“好嘞！”

挖機開始動工，每臺挖機負責一公里左右的距離，走兩步看到哪塊瀝青不順眼就狠狠一鏟子下去，本來就鬆鬆垮垮的路面很快變得更加破爛不堪。

整條道上響徹著機械碰撞的聲響。

龐博也躲在路邊監工，不敢鬆懈，一直到天矇矇亮，結賬，散夥。

第二天一大早，市財政局裡面所有人都開始忙活起來，除了一些負責接待工作的幹部之外，所有人都被派出去實地考察。

市委大樓的電梯裡，嚴鶴鳴正巧和江春來搭乘同一趟，一個表情冰冷，一個則是滿臉得意。

“江科長，不用太擔心，我一定會好好關照萬通縣的。”嚴鶴鳴故意湊過來小聲說道。

江春來面無表情看著他：“想不到嚴科長你人還怪好哩！”

“那是，咱們都是吃皇糧的幹部，得為老百姓辦實事，只要是能造福一方的好事，我能說什麼呀！”

嚴鶴鳴嘴都笑歪了，他早就弄死龐博了，但是苦於沒有機會。這一次他做夢都沒想到，梁局長會派他負責第二產業的專項考察工作，萬通縣算是栽到他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