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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埋了吧

刁得志這天下了工,沒在娟兒的連家船上留宿。

娟兒已經三個月身孕了,雖然她體格健壯,看不出身子,擺渡的活兒也照常做著,可水上到底還是顛簸,孕吐的反應時不時會有,讓她很難受。

“相公,我身子不舒坦,今夜你還是別走了吧?”娟兒很依戀刁得志,她白天划著船,在這大河上飄來飄去,可心思,一直都是飄在刁得志那邊去的。

要是刁得志在南岸做活兒,她就抻著脖子,往南邊望,盼著他早點下工。

要是刁得志晚上回北岸陪著父親,她就往北岸瞅。

她大致知道他家住在哪邊。

刁得志說,原來的大房子被父親賣給別人了,如今的房子又小又破,貼著亂墳崗子,就是湊合著遮擋個風雨吧,關鍵是他父親,喜歡那個爛房子離賭檔近,來去方便。

有時候,娟兒遠遠一見著他的影子,就迫不及待的搖著櫓,想快點把他接到船上來,這時候,船上的客人就會很奇怪,這船孃怎麼突然就加了速呢?

要是已經湊齊了一船人,馬上要走了,這時候刁得志再出現,娟兒就會想方設法磨蹭著,為了讓他好上船。

沒人看出來娟兒是為了等刁得志這個人,才費了這麼大周張的。

刁得志也不讓她和人說,他說怕生事兒。

娟兒也不問為什麼,真就什麼都不說。

他說什麼,她都聽。

刁得志說要回北岸過夜,陪父親,她雖然心裡不捨,身體也不適,可還是放他走了。

娟兒什麼都順著他的意。

北岸,棚屋。

刁得志回了北岸的家,屋子裡黑燈瞎火,一片狼藉,鍋裡也不知煮得什麼東西糊了,黑乎乎硬邦邦,估計餵豬豬都不會吃。

父親不在家。

前幾天刁得志拿了賞錢,回家都被他摸索去了,轉身就一頭扎進了賭檔。

估計不賠得精光,他是不會回來的。

刁得志從缸裡舀了一瓢涼水,咕嘟咕嘟灌了下肚,他剛才走的太急,在娟兒那沒吃東西,雖然連家船的小飯桌上,都給擺好了碗筷,預備著他的飯菜的,可他心裡有事兒,趕著回來,就一口都沒動。

半瓢涼水下肚,他覺得踏實了一點,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就更堅定了一份信念。

父親是半夜之後回來的,進門的步子走得跌跌撞撞,看來除了輸光了,還喝醉了。

一見刁得志在家,父親一咧嘴樂了:“好兒子,又給爹送錢兒來了?正正好好啊!哈哈哈……正好!爹正盼著你回來,下一把我肯定翻本,把咱家原來的房子鋪子都給它盤迴來,再給你娶上一個南岸的富家大小姐……哈哈哈!”

父親醉了之後很癲狂,說話的時候手舞足蹈。

可老頭子上一秒還紅光滿面,下一刻就瞬間面如死灰,跌倒在地,打起鼾來。

他歲數大了,酗酒加速了他的衰老,在灰暗的燈影下看起來,他就如同一具佝僂的屍體。

雖然還在說著夢話,打著鼾。

父親的夢話斷斷續續,似乎還在說要給刁得志迎娶南岸大小姐的事兒,這件事兒從他沒沾染上賭博,家境很好的時候就惦記著,一直說到他進了賭場,狼狽變賣了家產妻女,又一直說到了現在。

有時候,刁得志覺得,父親當初,是不是嫌做正經生意進財的速度太慢,來不及在他成年之前,給他娶上南岸大小姐,所以才去沾了賭,然後萬劫不復的。

可現在再猜測揣摩那些,又有什麼用呢?

如今,讓他迎娶南岸的大小姐,似乎也沒什麼難的。

迎娶也好,入贅也好,不都是男男女女那點兒事兒麼,又有什麼分別,只不過,要先把幾個絆腳石給鏟開,接下來才好辦。

深夜,亂墳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