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第二章在下午
“既然盜寇已經被師帥擊潰……”眼看周圍的山丘和樹林光線逐漸陰沉,石曼不禁催促道:“那今夜吾等不如退到平地紮營罷。”
“石司馬怕了?”公孫驅站在戎車上,帶著輕淺的笑意反問。
“得志便猖狂!”石曼強忍著怒意,咽回了對這個小輩下意識的訓斥。
石曼是衛國石氏,也就是那位“大義滅親”的石碏後人,不過他僅僅是支系小宗,所以年近五旬依舊只是笙竇邑的邑司馬,雖然長於軍陣,但有能力註定不及有個好出身,好姓氏。
而公孫驅出身公族,衛國公族也已經沒落,一如詩言: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他們繁衍五百餘年,已經像螽蟲蟈蟈似的生了一堆又一堆,早就不稀奇了。
但公孫驅卻不一樣,他是衛襄公之孫,衛侯元的侄兒,在兒孫滿堂的家裡排行老么,備受長輩寵愛。他是個俊美的二十餘歲青年,舉止優雅,態度高傲,入軍中就職不過數年就一路提拔至此。
儘管從未經歷過戰陣,但他絕非空手而來,最起碼行頭一件不少:他裹著黑紅相間的漆染皮甲,手挽只射殺過獐子和鹿的大弓,腰間掛著二尺劍,儘管石曼懷疑它從未沾染過人血,此刻站在黑色戰馬拉著的高輪戎車上,足以藐視個頭矮小的副手石曼。
此番鉅野邑鬧了盜患,在衛侯採納了彌子瑕的建議後,師帥公孫驅領著兩千餘人東進剿寇,於是就徵召了石曼和手下的邑卒。
最初時,從未領兵打過仗的公孫驅對石曼可謂禮賢下士,凡事都要問一問,如何紮營,如何行軍,如何尋敵,作戰時陣型要如何擺開……
他天資不錯,什麼都學的快,很快就在一場遭遇小股盜寇的戰役裡將其一舉擊潰,留下幾十具屍體後,那些群盜便從山路逃走了。
“奇了怪哉,往常大野澤盜寇可沒這般不禁打。”在第三波盜寇潰敗後,老石曼開始產生了懷疑。
“尤其是連投降之人也沒有,傷者也被統統帶走了,他們為何要這麼做?”
“司馬不是說過麼,盜寇常常昆父兄弟一起行動,父親若傷,則兒子攙扶,兄長若傷,則其弟救治,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麼?如此也好,他們逃竄的速度一定會被拖慢,讓後軍加速前進!”
然而這時候,公孫驅的態度開始產生變化,連續不斷的勝利讓他內心膨脹到了極點,對邑司馬的建議嗤之以鼻。認為是自己指揮得當才獲得了勝利,而邑司馬卻是個不會打仗的人,對那些不堪一擊的群盜如此小心翼翼。
正如現在,在逐漸接近鉅野後,與群盜的遭遇變得越來越頻繁,在輕易“擊潰”今天的第五股流寇後。公孫驅變得不可一世,他強行接過了指揮權,讓兵卒們迅速追擊過去,定要追亡逐北,把他們攆到大湖邊上不可!
石曼連忙出言阻止道:“萬萬不可,常言道逢林勿入,盜寇狡猾,焉知沒有埋伏,師帥還是持重為好。”
公孫驅說道:“這些小盜只是蘚芥,重要的是早日趕到鉅野,解除圍困,此乃君命,石司馬這是要阻攔麼?莫非是要將逐奔不過百步,延綏不過三舍的古軍禮用到這群該死的盜寇身上?”
石曼不善言辭,無言以對。
公孫驅露出充滿自信的笑容:“石司馬,讓你的兵卒帶路罷,吾等今晚要透過這片小丘,直達鉅野邑下,滿城民眾盼公師久矣。”
這將是他的首次戰功,也是向叔父證明自己能耐的機會,衛國公孫的身份結合戰無不勝的能力,成為上大夫,甚至位列卿族並不是夢想!
公孫驅武斷地認定這些“盜寇”鬥志渙散,一擊既潰。於是命令部隊丟下輜重,全軍晝夜兼程追趕,指望明日去鉅野就地補充,完成此次出兵的使命。
石曼人微言輕,只能由著公孫驅亂來,心裡忐忑不已。
兩千餘人的衛軍呼呼赫赫地跑著路,追著倉皇逃竄的群盜,漸漸進入了一座丘陵環繞的樹林地域之中,這種地形最不適合戰車行進,但驕傲的公孫哪裡會下車徒步行走?
“這兒不太對勁。”進入丘陵和樹叢後,石曼再度來向公孫驅進諫,喃喃地說。
自信心爆表的年輕師帥對他輕蔑地一笑:“是嗎?如何不對。”
“師帥難道沒感覺?”石曼質問,“仔細聽聽暗處的聲音,歸巢的鳥兒盤旋在樹叢頂端不敢落下,有什麼東西讓它們畏懼。”
石曼謹慎,之前已經朝兩翼派去了幾名探哨,讓他們每人相隔百步,在樹林裡斬草前進。誰料過了一會,這些人竟統統不見來回報,再去查探時已經沒了蹤影,只有人說隱隱聽到過悶哼的聲音。
若是有敵人,他一定有種殺人於無形無聲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