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型非常完美,是絕對標準的亞洲美女瓜子臉,五官細緻端莊,特別是高挺的鼻樑和溼潤鮮紅的嘴唇,更是如同韓國電視廣告上的頂級女模特般光鮮動人。如果不是剛剛一輪刀光劍影的生死激戰,我真懷疑她這麼嬌小的女孩子,怎麼可能執掌得了“黑夜天使”的刑堂。
“風先生,謝謝你的慷慨。”她再次開口,中文發音燕語鶯聲、字正腔圓。
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揮揮手,更加大方地指著茶几上的記事本:“金小姐不必默記了,大可以照畫一份出來帶走,沒什麼關係的。”
過度的大方,突然引起了金手指的猜忌,警覺地冷笑著:“你們中國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方了?這咖啡裡放了什麼?”
我笑著,舉起自己手裡的杯子一飲而盡。所有的咖啡都是從咖啡壺裡倒出來的,毫無分別,她實在是多慮了。
“金小姐,這張圖代表什麼意思?怎麼會惹得你出手?會不會是一張前人留下的藏寶圖——”我希望從她嘴裡套點資料出來,因為這張兒童塗鴉一樣的“天畫”對我而言毫無意義。
金手指端起杯子,輕輕聞了一下,皺著眉,大概是在憑氣味分辨咖啡的成分。那兩枚黑水晶耳釘越發閃亮逼人,把她襯托得高貴無比。
靈感突然間湧上來,我向她指著前仰後合地大笑起來。
因為我記起了耳釘的來歷——關於它們,要追溯到一九九七年中英交接香港之時,當時的港督彭定康曾有一名越南籍的小情人酷愛黑色水晶。於是,彭定康託人從南非的深層結晶礦井裡找到了一塊質地極度純淨的黑晶石,運往英國曼徹斯特,交給一個專為英國皇室加工水晶首飾的巨匠,費事四個月,切割打磨出了一對菱形耳釘,取名為“寂寞之眼”。
這對耳釘的總造價,大約在十五萬英鎊上下,而彭定康的本意,是要小情人戴著它參加莊重的交接儀式,永遠紀念那個獨一無二的歷史性時刻。可惜,耳釘剛剛經由英航客機送達香港,便在機場到總督府的半路上失竊,從此杳無音信。
金手指放下杯子,迎著我的笑臉,冷漠地輕咳了一聲:“風先生似乎很喜歡獨自大笑啊?不過我看不出此刻有什麼事值得閣下那麼好笑!”
我收住笑容,伸著手指在杯子上輕輕彈著,發出嗒嗒的悅耳回聲。
“黑夜天使”的高手們橫行東亞慣了,已經把近鄰日本當作了自己的海上後花園,底氣自然雄壯,態度自然傲慢,我能理解這一點。再說,世界上三分之二的珍寶首飾,總是在毫不例外地經歷著“私人珍藏被竊、盜賊轉賣給富豪、再被竊、再轉賣”這樣的迴圈過程,耳釘戴在金手指耳垂上,根本沒什麼好奇怪的。
壁爐裡的火只剩下些明滅的火炭,時間又過了一個小時,非但沒找回關寶鈴,屋子裡又多出了金手指這段插曲,令我頭大如鬥。
關於這幅地圖,金手指到底悟出了什麼呢?
我懷疑“黑夜天使”的高手們盤桓在北海道一帶,肯定有所圖謀,也就是說這座木碗舟山裡必定藏著他們感興趣的東西。
“金小姐,地圖你也看了,有沒有可以賜教的?”我努力讓自己保持微笑,目光落在她臉上時,不由自主地會把她跟關寶鈴相比。同樣是長頭髮的女孩子,同樣五官精緻動人,但兩人的氣質卻迥然不同。
關寶鈴給我的感覺,嬌弱無比,需要有男人時時刻刻保護她、憐惜她——一想到她與大亨的曖昧關係,我心裡陡然起了一陣難以理解的嫉妒。大亨今年已經接近五十歲,怎麼可能配得上二十出頭、青春亮麗的關寶鈴?況且除了金錢之外,已經遭到黑巫術惡毒詛咒的他能給關寶鈴什麼?
一種“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醋意猛衝上來,噎得我劇烈咳嗽起來,頓時思想一陣紛亂。
金手指清了清嗓子,傲慢地冷笑著:“請教不敢當,看在你客客氣氣借閱地圖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地圖描繪的,是數千年前進入‘海底神墓’的路線指示。不過很抱歉,這是幫會的高階機密,無法外洩。”
這種泛泛的說辭,我也能隨口編造出幾千字。
江湖上關於“海底神墓”的傳說,已經可以編纂成一本神話大全,總不能隨隨便便找張羊皮紙就說是神墓地圖吧?至於“黑夜天使”的什麼幫會高階機密,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對於這群神出鬼沒的小偷來說,這所尋福園別墅絕對是無法設防的城市,他們能夠在任意時間任意出入。
我拿起羊皮紙沉吟著,因為我覺得金手指從地圖上得到了很多訊息,而自己卻什麼都看不出,不覺有些鬱悶。特別是對方擺出高高在上、神秘莫測的架勢,對我的好意招待完全不屑一顧,更令我如鯁在喉。
“我該走了,不過——”金手指轉動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事情突然有了轉機,因為她接下來說了句非常失敗的話:“風先生,如果你能告訴我地圖來自何處,我想大家倒是可以做筆交易……”
她掩飾得很好,嚴嚴實實地把自己的意圖掩蓋在冷漠倨傲之下,但這句話無疑證明,羊皮紙以及羊皮紙的出處,才真正是問題的關鍵。而這兩件事,都在我跟蕭可冷的掌握之中。
“哈哈,交易?什麼交易?”我退後一步,慢慢地把羊皮紙摺好,放進貼身口袋裡。
二樓雕像佩戴的青銅劍能拔出的事,只有我、蕭可冷和安子姐妹知道,得到地圖的事則只有我跟蕭可冷明白,這個秘密,金手指永遠不可能猜到。
此時,我覺得蕭可冷似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在客廳出現了,不禁有點隱隱的擔心。
“錢或者珠寶,你可以任選,但要把地圖的來源全部說出來,怎麼樣?”金手指試探性地開口。
我笑了,因為在與金手指的交談過程中,勝利的天平終於開始向我傾斜了,於是用力搖頭:“不,那個秘密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恐怕不能輕易透露給貴派,你請便吧——”
蕭可冷去洗手間的時間,已經超過二十分鐘,當我發覺情況不妙的時候,早就大勢已去。
推開洗手間的門,迎接我的,只有空蕩蕩的房間,就像關寶鈴的失蹤一樣,蕭可冷也失蹤了。
我倚在門框上,忍不住心跳加速,心情鬱悶到了極點:“怎麼了?又是神秘的消失?這個房間,簡直成了神秘世界的入口,一個接一個地把人吞沒進去……到底是怎麼回事?”
洗手池裡,飛濺的水花點點反光,似乎是一隻無名的怪獸在用嘲笑的眼光看著我。窗子關著,當然就算敞開窗子,蕭可冷沒練過縮骨功,也不可能從防盜網裡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