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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冰雪

她掀起那方暗花窗簾,手裡抓了一把溼寒,榆次站在視窗對她輕笑著,他身後是稀鬆的白雪,白牆黑瓦,還有齊齊整整的一欄山茶。他手中也拿著一支山茶,說是給她的花。

榆次,叫人心情很好。她看著那花,眉眼俱笑。

榆次的笑愈發亮堂。他上前一步,靠近窗子,示意她把頭從窗子裡探出來,古合清猶豫了一下,將信將疑地探出頭去。

只見他摘下手中的山茶花朵,去掉多餘的綠葉,只留下小小的一支光禿禿的莖子,然後將花朵順著莖子別上她的髮髻。榆次抬手的瞬間,他們靠得很近,她滿心間都是暖融融的白檀香氣。她垂眼卻落在榆次那身被雪水湮溼的袍子上,心裡忽而一軟。

榆次別好了花,也不後退,就在原地,打量著她,然後笑著道:“好看。”

虎威跳下車臺,繞道窗邊,也笑著附和:“好看!姐姐人美,簪什麼花都是美人!”

她低眉淺笑,榆次面上的笑意卻漸淡下來,眼中存了些憂心,又或是不捨,他向後退開了一步,道:“下來吧,我們該進去了,待進去,我有些話,要問你。”

古合清也收起笑,微微點頭。

“我扶姐姐下來。”虎威忙不迭地跑到車前。

近鄉情怯。一路顛簸趕來,踏雪伴風,到了這一扇黑漆木門前,所有將洩的情緒卻都凝於將探未探的指尖,古合清抬眼看著這扇木門,突然間猶豫了。

榆次站在她身側,見她手指輕顫,心下了然,握住她的手,帶著她一起往銅環上探去。

“先別管以後。”他在她耳邊輕輕道,“有時候要見的這一面,是千方百計的謀面,這比來日方長更重要。”

銅環叩響了,古合清縮回手,藏進披風下的袖口裡。

“冷嗎?”榆次問道。

古合清靜了幾秒,搖了搖頭,只專心等人來應門,榆次卻忽然來捉她的手,待她反應過來時,她的掌心已與榆次的掌心貼在一處,手心微不可覺地跳了一下——榆次在替她暖手。

應門的不是餘老大人,而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見到榆次,十分有禮地作揖:“雙羽先生。”

榆次很親切:“你師父呢?”

“師父在裡屋,先生和小娘子請。”

一顆心突然安住了,古合清任由榆次拉著,她的手小一些,就這樣被榆次包在手心裡,源源不斷的溫熱透過面板傳遞過來,體溫是從不燙人的,她再度覺得自己是落入了一片光裡,這片光長在她心口,只要想一想,便可敵萬難,那次在夢裡,她差點就醒不過來了,可是那片光要她活。

她覺得自己知道榆次想問她什麼了,榆次牽著她一齊跨進門檻。那只是個小小的庭院,院中石徑的盡頭便是廊下,腳底是光滑的卵石,如今沒了一半在雪中,整院單薄的霜雪上,生長著曲折的金梅,一兩棵杏,溫軟的白花被打在雪裡,彷彿一夜之間便凍壞了。古合清目光所及還有一口六邊石井,井邊一小片地上長著幾叢柴胡,幾叢野薄荷和白朮。她的眼順著草藥又再度攀上那石井,竟在溼漉漉湮出的深石色中隱約看見幾個字,她趕忙快走幾步,卻腳底一滑差一點摔在雪裡。

榆次伸手扶住了她,見她神色有異,也慌張起來:“怎麼了。”

古合清不答話,只往那口井去,她在井前彎下腰,掌心貼上冰涼的石壁輕輕摩挲,臨著每個筆畫,在心裡默唸著,五六字串在一處,便是:“吾兒古壑之墓。”

她眼眸一抖。

隨著老舊木門“嘎吱”一聲,老邁滄桑卻又熟悉的聲音也傳來:“合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