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雲層低到窗外了，壓得人出不得氣來。
吳光譜從椅子上站起身，伸了一下懶腰，去到窗邊推開窗戶。他覺得太憋悶，太壓抑了。肯定要下雨了。他看見牆角有飛螞蟻在撲，這種飛螞蟻翅膀長，但看起來卻很脆弱的樣子，每到要下暴雨，天氣悶熱，陰暗潮溼的地方就有這種螞蟻飛出，超低空飛。
吳光譜剛才正在研究學校老師的配備情況。
據各校報上來的情況看，老師缺額不小，這些都是因為以前財政困難，沒有及時將老師的缺額補上。這裡有幾個原因，一方面是因為易縣長對任梓勳不滿意，故意剋扣財政撥款，另一方面是任梓勳想爭硬氣，不低三下四去求財政撥款，導致老師缺額。
現在要檢定老師，還要剔除部分不合格或者有共產傾向的老師，是不是還要更加加大老師缺額？這與我以前所想的情況完全相反了，我原以為老師多了，可以裁掉一部分，現在看來，老師還遠遠不夠。現在要裁掉部分老師，這缺額部分怎麼來補充？一時又哪裡去找合格的老師呢？吳光譜先前在易維精和楊森面前誇下海口，現在明確了全縣教師現況，情況並不是他以前的那種樂觀狀態，吳光譜仔細地翻看了需要清理的老師人數，不免在心裡吃了一驚，如果真的按以前想法檢定老師，南充教育還不垮架？這南充教育還搞不搞？唉。
這幾天，吳光譜一直在關門思考這個問題，他遲遲沒將檢定老師方案呈給易維精，就是基於這個原因。他知道這個方案一出臺，勢必在全縣教育引起不小騷動，不滿的肯定居多，如何來應對處理這些問題，他得先想好，但是缺老師是硬傷，任他怎麼想都解決不了，他怎麼想得好呢？
易縣長那頭一天都在催著要方案，吳光譜一急，更想不出好辦法來。解決辦法沒想出來，看來只有強推了，管他現實不現實，強推了再說，有事解決事，無事就阿彌陀佛了，真的能夠無事麼？
吳光譜快速走到門口，叫幹事青春化過來。
青春化推開門，見吳局長臉有些灰，輕聲問，局長，什麼事？
吳光譜指指了門，說，把門關上。
青春華關上門，吳光譜讓青春化在對面椅子上坐下。說，小青，你用筆記一下，回頭整理一個方案，我們將在全縣開展一次老師整頓活動，將不合理的老師清理出老師隊伍，讓南充教育純粹起來，為黨國服好務。
青春化端端正正地坐著記筆記。
吳光譜說，弄這個初步方案有幾個原則，你要把握好，這幾個原則就是這次教師整頓的核心，你首先得領會好我的意圖，記好這幾條核心內容。
青春化說，好的，吳局長。
吳光譜說，一，凡是在簡易師範科修業兩年以上者免於檢定，繼續留任。這部分老師都是我們黨國重點培養的，都是我們信得過的老師。二，凡是沒在簡易師範科修業兩年以上者都要全部參加檢定。包括與簡易師範科修業兩年以上具有同等學歷的其它老師都必須參與檢定。聽著，重點是這一部分老師，他們成分複雜，關係混亂，必須給我釐清，才能繼續留任。注意，下面這一個要點不能記在紙上，也不能出現在方案裡，但是在方案的實施中又必須清除這一部分老師。就是，凡是地下黨員的，或者是有GD傾向的，或者是思想有些偏激和進步的，或者是有可能倒向GD那邊的，都要納入檢定之列，給我徹底清理。第三，檢定老師後，學校的老師缺額均由學校自行想辦法解決，縣財政不予考慮。四，也是重點，凡是繼任老師，每人的經歷和從教經歷均須逐一登記清楚，不得有絲毫隱瞞。五，檢定老師後節餘的經費由縣府統一支配。這幾條是重點中的重點，核心中的核心，必須在方案之中很好地體現，至於其它附加條件，你根據情況和規定自行擬定。今晚上你加一下班，弄出一個草稿來，交我最終審定上報縣府批准然後下發到各片區嚴格執行。
青春化是一個年輕小夥子，剛參加工作不久，正在熱戀期間，見晚上又要加班，內心便有點牴觸，但他卻不敢表現在臉上，反而連連點頭裝出很高興的樣子，說，好的，局長，我馬上去弄，爭取明天早上交給你。
青春化轉身要走，吳光譜又叫住他，說，小青，如果你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叫一個人來幫助你。
青春化說，吳局，用不著，我一個人可以。
吳光譜知道這小子年輕，能力不錯，這只不過是他作為關心下屬的一句順口話而已。
而這青春化又想的不同，他覺得一個方案用不著那麼多人來弄，人多了，反而不好定稿，他想一個人弄，清淨，而且，還能體現個人的一些意見。
告密
一大早，蘇志、何朗清、楊白華和趙模四人就來到金馬巷子一個茶鋪前。
也許是時間太早的緣故，茶樓上還沒其他客人。
茶鋪老闆剛把鋪面開啟，這四人就進來了。
茶鋪見來了喝早茶的人，打了一個哈欠。說，幾位早。老闆大概還沒接待過這麼早就來喝茶的人。幾位稍等，爐子剛上水，還要等一會兒水才開。
蘇志說，好的，老闆。他回頭又對何朗清他們說，你們幾個先坐著等一會兒。
楊白華說，老闆，你先拿一盤瓜子來我們幾個剝起耍嘛。
好勒。茶老闆馬上放下門板，先去裡屋端了一盤瓜子出來。
蘇志邊剝瓜子邊瞄這個茶鋪，這是兩間門店打通了的臨街鋪面，共擺有六張小方桌，每張小方桌共圍有八根小竹凳，每一方兩根，小竹凳是有背靠的那種，坐在上面可以稍微仰躺，但又不能仰得太后，因為坐在竹凳上，仰躺的背靠只比腰高一點，要特舒適地仰躺，頭就沒有放的地方。用小方凳，主要是這凳子不佔地方，每間屋子可以多擺桌子。小方桌的桌面黑黢黢的，是油漬和茶水的混合物，長年浸染，已經看得不出這桌子用了多少年頭了。小竹凳也由當初青色變成了幹黃色，一些彎角的地方也已經磨破了，露出了篾絲的尖利，同樣也看不出竹凳坐了多少年份。偌大的兩間茶鋪就只坐了蘇志他們四個人。
街沿上，那個燒水的蜂窩煤爐灶上放有一隻帶嘴的大錫壺，壺嘴已經在往外冒蒸氣了，看樣子燒不了好久，水就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