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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雲府

翌日清晨,蘇意洗漱停當,出了房門,望見遠處一湖,湖心綠樹婆娑,隱隱約約一個亭子。心想昨天那兩個女子大概就在此亭中閒話撫琴。信步過去,湖中有荷,湖水清澈,蓮葉田田。

蘇意正在眺望,綠樹中劃出一隻小船來。小船上兩位女子,前面一位著紅衣,二十有餘,明眸皓齒,腦後一髻,後面一位著黃衣,被前面女子遮擋,看不清容顏。只聽一個嬌憨聲音唱道:“雲湖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歌聲嬌軟俏皮,正是昨夜那位女子。蘇意一時呆了。那紅衣女子見岸上蘇意神不守舍的樣子,不覺吃吃而笑,忽道:“岸上少年郎,的是誰家子弟,敢偷聽人唱曲,好生大膽。”

蘇意吃了一驚,正要回答,卻見歌聲驟停,那黃衣女子從一旁探出頭,向蘇意瞄來,四目交接,蘇意只覺心頭一陣狂跳,一時茫然,不知身置何方。

那紅衣女子咯咯連聲,笑得更厲害了:“你就是蘇意吧。想不到我爹爹那樣一個才子,花了十幾年功夫卻教出你這個老實人。”

蘇意一時驚疑不定,聽這女子意思,似乎是師父女兒,但十幾年來,從未聽師父說起他還有個女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女子見他不響,又道:“也不知你有什麼好處,能讓我爹爹拋撇下我十幾年,我爺爺居然也毫無怨言。莫非你是我爹爹私生的兒子?”

蘇意見紅衣女子言語離譜,連忙道:“我自有爹孃,姐姐休要玩笑。”

那黃衣女子也啐道:“姐姐就是愛胡說八道,與你那位如意郎君一個模樣。”

紅衣女子“呸”了一聲,正要回答,卻見遠處假山後轉出一個手搖摺扇的青年書生。紅衣女子道:“不好,那呆子又來了,快跑。”說完操起槳,調轉船頭便向來處飛快劃回。瞬息船至轉彎,眼看消失不見,那黃衣女子忽然回頭,瞟了蘇意一眼,抿嘴一笑,便隱沒在綠樹中了。蘇意悵然若失。

那書生已然走近,舉著摺扇衝湖心大叫:“喂!喂!響菱姑娘!響菱姑娘!停一停,停一停!”

小船早已去得遠了。

蘇意心道,原來兩個姑娘中有一個叫響菱,只不知是紅衣女子,還是黃衣女子?

那青年書生衝空蕩蕩的湖泊叫了幾聲,自覺無趣,就停了下來,這時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蘇意,就作揖道:“兄臺是?”

蘇意見他清早出現在雲府,自然是雲府的親朋好友無疑,便回禮道:“敝姓蘇,名意,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書生道:“敝姓何,名多言,何多言者,何必多言之意也。古人云言多必失,我這人卻是話多,該說一句說二句,該說二句說三句,總之就是話多,所失何止千萬。”

蘇意見他說話有趣,就又問道:“兄臺似乎認得船上那兩位姑娘?”

書生“咳”一聲道:“豈止認得,那穿紅衣的名叫雲響菱,是我未過門的妻子,那穿黃衣的叫趙芊芊,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咦,你問這個幹什麼?”

書生說完盯著蘇意,眼神警惕。

蘇意心道那紅衣女子自稱師父女兒,而此人又自稱是她未來夫婿,如此算來,那此人豈不是師父女婿?雖不知真假,卻也不可怠慢,於是施禮道:“原來是何多言兄,鄙人蘇意,乃雲逸風師父在雲臺宗收的徒弟。”

何言多兩眼放光,一把拉住蘇意道:“原來你是我岳丈徒弟,那你一定精通琴技了,你且來評評,我這剛譜的琴譜如何?”

說著從衣袖裡掏出一方絹,正要展給蘇意看,卻見遠處假山後轉出一個長袖飄飄的中年修士。何多言道:“不好,我岳丈來了。”一溜煙跑了。

蘇意奇怪,心想師父和藹可親,怎麼他的女婿畏之如虎。

這時雲逸風過來,望著何多言背影嘆道:“這個何多言,二十好幾的人了,成日價只知道玩鬧,父親怎麼把響菱許配給這樣的人為妻,真不叫人放心。”

蘇意方知那紅衣女子與書生所言乃真。

卻聽雲逸風道:“意兒,我昨晚已見過趙王了,事情原委趙王已悉數知道,只是趙王仍不肯走,說就算雲臺宗不管,趙國也不會投降,還說祖宗基業得來不易,不能輕易斷送在他趙鼎手裡。往楚國求援的使者也已連夜派出。看來,我暫時是回不了雲臺山了。師祖那裡,你且回去稟報吧。”

蘇意焦急道:“師父,我沿途行來,見四野拋屍,生靈塗炭,如果戰事延續,只怕會有更多人死於非命。”

雲逸風嘆道:“你久居山上,不知人間事情。對於普通百姓而言,無論換誰做王,自然都是一樣,但那些官紳士子,手裡捏著莫大利益,成天把‘忠’字掛在嘴上,百姓死活,卻不在他們考慮之內。”又道:“事已至此,你留在這裡也已無益,況且本月十五宗門試煉日,下月十五修真界更有一件大事發生,你還是早點回宗門去吧。”

蘇意想自己跑過來又跑過去,中間什麼事都沒幹,心中老大不願,便道:“師父,我還是在這裡陪著你吧,到時你也好有個照應。”

雲逸風一口回絕:“不必了,有我在此鎮守,那些韓國賊子能耐我雲府何?你今日再宿一晚,陪你雲爺爺說說話,和我家人認識一下,明日便好回去。”

蘇意想起那位黃衣女子,不情不願地應了聲:“是。”

雲逸風見他情緒低落、無精打采,還以為他一片孝心,便道:“你雲臺郡的爹孃也需要你照顧,況且你母親尚在病中,你早點回去,也好免他們牽掛。”

蘇意這才恭聲道:“是!師父。”

中午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宴飲。席間,那雲響菱雖還是唧唧呱呱地愛說,卻也乖巧不少,至少沒有什麼出格的話。那何言多倒是沒見著,趙芊芊也不在。雲府的長輩們對蘇意都說不出的熱情。

蘇意甚至覺得這種熱情過了。自己不過是雲府一個小小的弟子,有必要如此熱情嗎?那雲守愚看他的眼光,真的是比看親孫子還親。

如果不是家中有爹孃,他簡直要懷疑,是不是真的如雲響菱說的那樣,自己是雲家的私生子了。

晚宴也是。蘇意如坐針氈。無緣無故的熱情和無緣無故的冷淡雖然態度相差千里,但接受者的感覺是一樣的,都莫名其妙的不安。蘇意現在真的有點想離開雲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