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著的人,誰都沒敢出聲。
薄斯年從病床上坐起來,神色焦灼,再重複了一遍:“我的阿寧呢?還沒回來?”
薄老太太小心地想要安撫:“小年啊,你聽奶奶……”
“我問我的阿寧呢?!說話啊!”
薄斯年突然失控地從床上下去,扯掉了手上的針管,血紅著眼睛揪住了陳叔的衣領。
“人呢?那麼多搜救隊呢?!”
陳叔眼裡浮現巨大的惶恐和痛楚,面色哆嗦著,終於開口:“先生,少夫人她……被找回的是屍體。”
“瞎話!”薄斯年狠狠將陳叔甩開來,牙關打顫。
“人在哪?那麼點海水淹不死她,不可能!”
陳叔踉蹌到一邊,驚慌開口:“在……凍在殯儀館了。”
話音未落,神色暴戾的男人已經衝出去了。
沒人能攔得住他,一病房的人,沒人忍心去攔他。
可是晚了,已經太晚了。
手腕上還纏著繃帶,薄斯年鐵青著臉迅速進了電梯,粗魯地將手上的繃帶扯下來。
繃帶牽扯到傷口,留下手臂上一片血肉模糊。
似乎是太疼了,他感覺臉上有些發涼,該是出汗了。
掌心胡亂去擦的時候,他擦到了眼底的一片濡溼。
他不該有這樣的反應的,她不可能死。
她口口聲聲說那樣恨他,她說過要親手殺了他,那一切都還沒能如願。
何況她還有家人有女兒,她怎麼可能捨得去死?
她捨不得的,她不可能捨得。
他的手臂在打顫,就如同是牽連到了肩膀和麵上肌肉,隨之而來的是周身都開始打顫。
電梯門開啟的那一剎那,他雙膝猛地軟了一下,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前跌去時,伸手撐住了前面的電梯門框。
一種巨大而矛盾的情緒,期待奢望和不敢去面對,讓他周身的寒意,比那日跳入深海還要冷千百倍。
他不敢去了,站在電梯門外,雙腿如同灌鉛,喉間不受控制地湧起腥甜。
他悲哀地發現,他不敢去了。
那裡不可能躺著她的屍體的,可如果是,該怎麼辦?
他要如何面對,如何才能面對得了?
不,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死,那裡不可能有她的屍體。
他死死撐住牆面,一遍遍用力地搖頭,一聲聲自我催眠般的呢喃:“不會的,不可能,不會。”
人群,聲音,大堂。
眼前的一切,在他雙目裡模糊、晃動、洶湧。
他胃裡猛烈的一陣翻湧,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蹲身下去,近乎窒息的一陣乾嘔。
吐不出來,他三天沒吃東西,只輸了營養液,哪怕是胃酸和血液,都沒能吐出來半點。
他突然理解了她那天的感覺,如同置身在一個透明的玻璃容器裡,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
恐懼、絕望、缺氧、窒息。
她說:“我感覺,我好像真的快要死了。”
他輕而失神地重複著她那句話,生出一種感覺,他的生命,也隨著她一起走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