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救命之恩女媧氏在煉石補天後,閒來無事,摶泥造人。每造一人,取一粒沙作計,終而成一碩石。碩石因始於天地初開,受日月精華、山水靈氣,漸漸滋長出魔性來。它夜以繼日瘋狂生長,很快便穿透天際,還生出兩條神紋將石身隔成三段,大有吞噬天、地、人三界之意。女媧氏駭然,急施魄靈符,封鎖碩石魔性。碩石轟然倒地,一病不起。我從碩石腳邊冒出來時,碩石已在荒野躺了不知多少年。我每日陪他說話,給他唱歌、講故事,幫他驅遣孤獨,慰藉他病痛的身心。我溫馴地喚他“石爺爺”,而他親暱地喊我“紅姑娘”。我們又在荒野一起度過了不知多少年,忽一日,一朵雲從天而降。雲上臥著一個身著彩霞般絢爛衣裙的神女,神女的裙袂裡露出一條圓滑的蛇尾。人首蛇身,正是女媧氏。“天地鴻蒙,諸神歸位,獨缺姻緣輪迴之神,姑且封你為三生石,賜你法力三生決,將你石身三段命名為前生、今生、來生,你且到西天靈河岸邊,朝飲靈河水,暮浴靈河湯,待到身心復原魔性盡除之日,便可歸位,到鬼門關忘川河畔司三世姻緣輪迴。”女媧氏說完,施展法力,頓時莽莽荒野一片電光石火、煙霧升騰。當四維復歸寧靜,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派綠草如茵,河水潺潺,麋鹿成群,野鶴飛舞的祥和景象,女媧氏卻早已不知所蹤。“石爺爺,這是哪兒?”我驚奇地問。三生石爺爺答:“這是靈河。”我想起女媧氏說過讓三生石爺爺到西天靈河修身養性的話,“只是,爺爺,我怎麼也來了?”三生石爺爺慈愛地說道:“紅姑娘,你雖姿態嬌豔,卓於草莽,但植株柔弱,經不得霜冷冰凍,就像狐狸最怕那雷霆之災一樣。狐狸尚有躲過天打雷劈的可能,而你,紅姑娘卻絲毫躲不過霜凍之劫。所以,爺爺趁女媧娘娘不注意之時,將你也偷偷帶來了靈河。這西天靈河氣候溫暖,四季如春,你在這裡和我一起修身養性,定然高枕無憂。”我不由鼻頭一酸,伸出草葉在三生石爺爺腳邊蹭啊蹭,“爺爺,你真是我的親爺爺!”只是,五百年後,三生石爺爺的美好心願便破滅了。一場絕命霜降鋪天蓋地襲來,風和日麗的靈河陰雲密佈,陰風蕭瑟。我只覺透心刺骨地寒,喊了聲“爺爺好冷——”,便瞬間失去了知覺。當我睜開雙眼,時光又過了五百年。眼前靈河的風景依舊,只是一直倒地不起的三生石爺爺卻巍然屹立,那清晰分明的兩條神紋將他的石身襯托得偉岸雄奇。“紅姑娘,你睡了五百年終於醒了,爺爺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三生石爺爺喜極而泣。“我睡了五百年?”我的頭有些懵。三生石爺爺笑道:“更確切地說,你是死而復生了。”我記起了那一場絕命霜降、曠世奇寒。“爺爺,是你救了我?”我感激地看著三生石爺爺,他的石身在藍天白雲下輕輕搖晃。“救你的,是赤霞宮神瑛侍者。”這時,遠方的天空傳來一陣悲涼的歌聲:“三生石上望三生,生生相望不相識……”女媧氏再一次出現在我和三生石爺爺面前。上一次,她將三生石爺爺帶到了靈河;這一次,她卻將三生石爺爺帶走了。我知道三生石爺爺已經功德圓滿,去忘川河畔歸位,掌管三世姻緣輪迴去了。我孤零零地在靈河邊胡思亂想。三生石爺爺說過,西天靈河氣候溫暖、四季如春,一千年前那場絕命霜降又從何而來?是陰謀,還是意外?不得而知。救我的赤霞宮神瑛侍者又是何許人也?同樣不得而知。突然離開了一直寵愛我的三生石爺爺,我心裡空落落的,不由對著清澈見底的靈河水顧影自憐。我就那麼往水中一望,頓覺一道紅光乍現。只見水面上映著一棵聘婷玉立的綠草,纖細的草莖嫩綠晶瑩,長長的葉柄垂直對生著心形的草葉,嬌嫩翠綠,從前三生石爺爺常讚我“悽楚婉約,清雅不俗”。只是和之前不同的是我的草身上竟生出一顆絳紅鮮豔,圓潤飽滿的漿果。我正驚詫地盯著水中那顆閃閃發光若紅寶石一般的紅色漿果,忽覺身子底下一陣絞痛。原來一隻狍子正在拱我腳邊的泥土,它拱得兇猛,我只覺根莖部傳來陣陣刺痛。我正要乞饒,卻被它的頭猛地一頂,整個身子從泥土中飛了出去,懸空飛了一小段,便直直落在了靈河裡。輕盈的草身落進靈河冰涼的聖水,頓覺疼痛消失,身心舒暢。我正舒服地隨著潺潺的靈河水波緩緩飄動,一側頭便在河水中望見了一個綠衣少女。少女嬌顏,清麗脫俗,絕對是個少有的美人,及不上女媧娘娘的美豔無方,卻是另一種超凡脫俗的美,如晨露,如朝雪,如靈河的聖水冰清玉潔。少女的頭上簪著一顆絳紅鮮豔的寶石,晶瑩剔透,光瑩潔潤,像極我在岸邊照影時看見自己的草身上長出的那顆飽滿豐潤的鮮紅漿果。我的目光完全被這個美麗的少女吸引,我一翻身,盯著水中的少女看,她竟也盯著我看,我朝她眨眨眼,她也朝我眨眨眼,我朝她努努嘴,她也朝我努努嘴。我一骨碌爬站起來,水中的少女也朝相反方向爬站起來,她的頭頂有湛藍的天空和雪白的雲朵,我抬頭望望我頭頂的天空,一樣的湛藍,一樣的白雲飄遊。我再低頭看那少女,許多五彩的小魚環繞著她的身子,自由自在,嬉戲玩耍,我也想看看我身上是不是也有小魚優哉遊哉,可是我一低頭就嚇了一跳,不知何時,我竟然不再是草身,而是幻化成人形,一身綠衣上水珠滴滴答答往下落去。我興奮地跳了起來,發現我的根莖早就化作兩隻玉足。我欣喜若狂又拍手又歡叫。適才,我在河水中看見的美麗少女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我向著陽光伸出自己的雙手,金色的陽光底下,那是一雙雪白纖手,肌膚嬌嫩,靈巧可人。我將雙手伸入河水,追逐遊動的小魚。五彩的魚兒驚慌失措地逃竄,我卻開懷暢笑,正興奮得忘乎所以,只聽岸上一個少年婉轉清揚地呼喚:“絳珠——”
因為不是叫我,我也沒搭理他,兀自低頭戲水,那少年卻不死心地繼續召喚:“絳珠!絳珠!絳珠!絳珠……”
“別吵了!”我不耐煩地抬頭看向岸邊,一襲白赫然映入眼簾。那白如雪一般亮,柔和親切舒服熨帖的,似把銀潔的月色搗碎浸染而成。少年的眉目清朗如靜川明波,長身玉立若芝蘭玉樹。他只是靜靜站在那裡,便已讓人對他的美貌折服得五體投地。“這裡沒有絳珠,你到別地去找吧!不要打擾我和魚兒嬉戲。”我沒好氣地想把他打發走。少年含笑看著我,“絳珠可不就是你嗎?你幻化成人形,我也認得你。”我一怔,我的名字不是叫紅姑娘嗎?三生石爺爺喊我“紅姑娘”都喊了一千多年了,這個少年真可笑,長得好看,就可以隨便替別人改名嗎?“你真的認錯人了,我叫紅姑娘,不是你要找的什麼絳珠,我真的叫紅姑娘,不然你可以找三生石爺爺來作證!”我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靈河岸邊再沒有三生石爺爺了,他去了鬼門關忘川河畔掌管他的三世姻緣輪迴去了。
我正沮喪著,少年向我招手:“你先上岸吧!聽我慢慢和你說道,你身子剛剛復原,靈河水寒,小心凍傷你。”
我一愣,這少年怎麼知道我的身子剛剛復原?好生奇怪啊。好奇心驅使我乖乖上了岸,少年在岸邊接遞我,他向我伸出他友好的手,卻被我一下就拍開了。
“起開,三生石爺爺說過男女授受不親,我才不和你拉手!”我驕傲地爬上岸,在岸邊抖著身上的水珠,綠衣裳溼透了,緊巴巴地貼上在身上。我發現少年正直直地盯著我的胸前看,我低頭一看,自己的胸前像兩朵蓓蕾綻放在綠衣裳底下,臉上立時一陣灼燒。我跺著腳衝少年嚷起來:“你的眼睛看哪裡?壞人——”
少年被我一吼,臉上飛起了兩抹紅雲,他慌亂地移開目光,手足無措地立著。我見他如此光景,更加羞得無地自容,煩躁地在原地跺腳,抖動衣裳,恨不能馬上就將身上的衣裳甩幹。忽見少年抬起手伸向我,我一驚,像躲一隻刺蝟一樣跳開身子,驚叫起來:“你要幹嘛?”少年的手停在半空,哭笑不得地看著我,“我只是要幫你把身上的衣服弄乾。”
“鬼信你,你怎麼可能那麼厲害?”我話音未落,只見少年的手掌間吹出一股暖風,那暖風環繞住我的身子,說不出的舒適,我幾乎要被那暖風曛醉。待我要忘情地閉上眼睛時,掌風戛然而止,少年已收了手上法力,而我渾身暖融融的,低頭看綠衣裳時,綠衣裳已經烘乾了。我驚奇地在原地轉了幾圈,驚呼起來:“衣服幹了,幹了幹了,太神奇了!”我撲向那少年,搖晃他的手臂,不依不饒地追問:“快告訴我,你剛剛是怎麼做到的?”我對少年的不屑和反感已經被崇拜和驚羨代替了,少年卻賣起了關子。他傲嬌地瞟了我一眼,就走到岸邊的石塊上坐下,我趕緊屁顛屁顛地挨著他坐下,側眼看他,少年極好看的臉部弧線呈現在我的視線裡。
“你會法術?”我歪著頭看少年,眼睛裡一定閃著雪亮的光,整張臉一定充滿媚好的笑容。
“我只是有法力。”少年輕描淡寫。
會法術和有法力有什麼區別?我心裡疑惑不已,“你也會三生石爺爺的法力三生訣嗎?”
“三世姻緣輪迴可不歸我掌管,”少年斜睨了我一眼,然後猛不丁敲了一記我的額頭,“我只管你的死活,現在看來我可以功成身退了。”少年說著就起身要走,我連忙追他。
“喂,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神瑛。”
“神經?”我一愣,好奇怪好有趣的名字啊!
“你才神經!”少年猛然停住腳步,回頭不悅地看著我,一本正經道,“是意為美玉的瑛,玉有瑛華,瓊瑤其質。”
神瑛搖頭晃腦的得意勁落在我眼裡,讓我突然有了打趣他的慾望,我笑道:“原來是瓊瑛、瑛瑤的瑛啊,怪不得你長得女裡女氣的呢,真真是人如其名。”我說完兀自笑得前仰後合。
神瑛帶著些許邪壞的笑容向我走來,我覺得一股陰寒之氣迎面迫近,不禁連連後退,聲音也發了顫,嗓子眼梗了個雞蛋般脹疼起來:“你你你,你要幹什麼?”
神瑛的手已經拖住了我的腰,臉貼近我的臉近到鼻尖都要碰觸到我的鼻尖,我的身子使勁向後仰去,還是被他的手死死箍住。他的溫熱的氣息一陣陣噴在我臉上,曛得我的臉熱辣辣燒灼起來。我和他對視著,他邪惡冷鷙的目光映在我眼裡讓我的心臟暴跳。那狂而有力、急促不穩的心跳聲響在我和他的耳側,我看見他的臉向後仰起,目光卻向下落在我的胸前,一種更為濃重的羞赧鋪天蓋地襲來,我感受到我臉頰上的燒灼向雙耳迅速蔓延而去。神瑛的目光終於回到我的臉上,帶著抹戲謔的笑容,問我道:“這樣夠男人氣嗎?”
我一下推開他,嗆他道:“小肚雞腸的傢伙,你才不是男人!”
神瑛的臉色瞬間又冷凝下來,我心下忐忑,捉摸不透我面前這個少年的脾氣,他的臉色可以一會兒晴空萬里,也可以瞬間就陰雲密佈,要是我不小心把他惹惱了,他會法力,把我滅了怎麼辦?我在心裡一番計較籌謀,忙對神瑛陪笑臉道:“你會法力,手掌這麼一伸,我的衣服就幹了,所以你不是男人,是男神!”我雙手學著先前神瑛施法的模樣誇張地比劃著,神瑛被我逗樂,“噗嗤”一笑,一臉陰霾終於換做滿面春風。我長長吁了一口氣。“男神,你為什麼叫我絳珠?三生石爺爺都叫我紅姑娘的。”
神瑛道:“五百年前那場霜凍之劫幾乎要了你的命,我來到這靈河,為你日夜澆灌,保住你一線生機。幸而你不但恢復生機,還結出紅果,這顆紅果絳紅鮮豔豐潤飽滿就像一顆絳色寶珠,於是我就給你取名絳珠。”神瑛邊說邊指了指我頭頂的絳色寶珠。
“原來我的名字是你取的啊!”我一驚,眼前的少年原來就是救我的赤霞宮神瑛侍者。我撼然,感激之情填滿胸臆。
神瑛卻突然斂容收色,盯著我,語重心長道:“絳珠,你已脫卻草胎木身,幻化人形,不再是五百年前的紅姑娘,而是獲得新生的絳珠草,現在三生石爺爺離開靈河,而我也要回赤霞宮去,你一個人呆在這靈河岸邊,要好好保重。你頭上這顆絳色寶珠是你的保命符,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可摘下,外面的世界紛繁複雜,喧囂叨擾,你千萬不要離開靈河這塊清淨潔地。”三生石爺爺走了,神瑛也走了。靈河岸邊又剩下我孤零零一個人形單影隻。外面的世界紛繁複雜,喧囂叨擾,我曾聽三生石爺爺說道過一二,盤古開天闢地以來天地間發生了多少殺戮與戰爭,有了人類之後更是苦難連連,不能不令我望而生畏。再看我所居的靈河,如此安謐祥和,真是與世隔絕的盛天福地,於是我也就安心在靈河邊生活下來。飢了就摘岸邊的果子食用,渴了就掬一捧靈河的聖水飲,每日和麋鹿羚羊為伍,奔跑嬉戲,倒也自由自在。日子就這麼順風順水地過去,也不知日月更替晝夜輪轉了幾個春秋冬夏,我看著水波中自己的面容日漸成熟,從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長成稍有些風韻的女子,那風韻無語形容,大抵是有些女媧娘娘的氣質吧!然後我認識了紫鵑、婆婆納、艾莽和初龍,我們成了鐵打不散的“靈河五友”。第二章靈河五友(一)五個人的友情要從三個人的敵意說起。我第一次看見紫鵑時,她正被艾莽追趕,那時的艾莽是一頭魔性大發的野獅子,而紫鵑是一隻已經修成人形的有著紫色羽毛的杜鵑鳥。那一日,我正對著河中自己的倒影沾沾自喜,忽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淒厲的叫聲,我站起身子循聲望去,只見河對岸草地上,一隻兇猛的野獅子正在追趕一個紫衣少女,一場拉鋸戰的瘋跑之後野獅子撲倒了少女,再朝著少女的小腿赫然一口,瞬間鮮血淋漓。我一嚇,手裡剛從河裡淘上來的鵝卵石全都掉落到地上,不等野獅子咬下第二口,我已經朝河對岸飛了過去。野獅子正張著血盆大口訝異地看著從天而降的我,而我的額頭已經沁出細密的汗珠。這樣兇惡的龐然大物,我這不是羊入虎口嗎?野獅子看出我的猶疑和懼怕,詫異的目光變得兇悍和惡狠狠,當它搖晃著腦袋準備攻擊我的時候,我頭頂的那顆絳珠猛然發出陣陣紅光,我清晰感受到它傳遞下來的熱量,而野獅子顯然被震懾住了,它仰著頭盯著我頭頂發怒的絳珠,身子一步步向後退去,退了幾步,一個轉身,迅疾跑走了。看著野獅子跑走的身影,我沒有追趕,而是蹲下身子檢視紫衣少女的傷勢。紫衣少女已經奄奄一息,小腿上的傷口血流如注,我趕忙撕下裙子的一角替她包紮。紫衣少女大抵因為失血過多,臉上唇上已經絲毫沒有血色,她握住我的手氣若游絲說了一句“去找婆婆納”便暈了過去。紫衣少女一昏倒,她的周身便發出奪目的紫光,然後少女的身軀不斷縮小,最後變成一隻長著紫色羽毛的杜鵑鳥。杜鵑鳥躺在地上,已經沒有了生氣,細瘦的小腿上汩汩地向外冒著血。真不知道這小小的身軀怎麼會流出這麼多血?那殷紅的血已經染溼紫色的羽毛。我手腳冰涼發顫,我要去哪裡找婆婆納呢?婆婆納是誰?她可以救這隻可憐的小鳥嗎?我將布巾重新捆緊杜鵑鳥的傷口,捧起她放入靈河,希望靈河的水能讓她的傷口不發炎惡化,然後便無頭蒼蠅一樣沿著靈河上游走,心裡念著:“婆婆納,婆婆納,你在哪兒?”
我沿著河邊草地急速地向上遊走,越走越快,直到奔跑起來。我嘴裡不停地喊著:“婆婆納!你在哪兒?快出來救救小杜鵑啊!”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跑得大汗淋漓,四周除了一望無際的草地之外,便是鹿群和羊群。麋鹿和羚羊時不時發出叫聲,對於獨自奔跑的我,並不以為意。我熱極了,停下腳步,雙手支著大腿大口大口地呼吸。忽然感覺到頭頂的那顆絳珠又發出灼熱鮮紅的光暈,彷彿在告訴我婆婆納就在附近。我神色一凜,立時直起腰來,目光警惕地環顧四周,驀地,我發現了一片淡藍色的小花像許多星星點綴在如茵的草地上。
難道這就是婆婆納?我半疑惑半僥倖地走向那片小花,走近了看見這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花朵兒,莖纖細,葉對生,花呈淡紫、淡藍、粉紅、乳白四色。
“婆婆納?”我試探地呼喚了一聲,話音剛落,便有一陣清風拂過,眼前的花朵兒星星點點在風中搖晃,彷彿碎落的寶石。
“你們是婆婆納嗎?如果是,趕緊答應一聲,人命關天,十萬火急啊!”我慌亂不已,目光熱烈地落在眼前的花草上。只見許多藍光紫光粉光白光交錯,刺得我趕忙用手遮了視線。只聽一個清脆的少女的笑聲在耳邊風鈴般響起:“不是你們,是你!”
我透過五指縫看見眼前綠草地上盈盈立著一個少女:藍紫相間的羅裙,粉白上衣,頭上兩側的祥雲髻擰麻花一樣盤曲扭轉著,面容十分靈動。我被少女的清麗脫俗模樣震住,看得發了呆。少女嬉笑著上前拉開我遮在眼睛上的手,道:“你再傻愣下去,只怕你要救的人早就血流而亡了。”我這才想起靈河裡還泡著那隻小杜宇,便慌忙拉了少女的手,一邊疾走一邊道:“你就是婆婆納了?我要你去救的不是一個人,是一隻鳥!”
“管她是人是鳥,有我婆婆納在,就絕不會讓一個活物死掉的事情發生!”婆婆納說著,反握了我的手,凌空一躍,我就隨她飛了起來。我驚魂甫定,雙腳卻已落在靈河岸邊。
清澈的靈河水被杜鵑鳥的血染得殷紅,我一下著了慌,指著飄浮在水波上的杜鵑鳥,對婆婆納驚呼道:“她死了!怎麼辦?”
眼淚已經在我眼眶裡打轉,婆婆納卻信心滿滿地對我打了個響指,目光裡透著高傲不屑的笑容:“安啦,有我在,她不會死的。”婆婆納說著,就在靈河邊打坐。
你不把她撈上來救治,還在這邊閒坐!我正想責備婆婆納,婆婆納卻已經開始雙手交疊施起法來。只見藍紫粉白幾道亮光交織成一道光束從婆婆納的兩手手指交接間直直射向靈河裡的杜鵑鳥,霎時,靈河裡的血光在一片炫目的彩光裡消失無形,靈河又恢復了波光粼粼清澈見底。婆婆納交叉的雙手分開,光束從一道分化成兩道,兩道光束再次射向靈河時,杜鵑鳥從河水中飄了起來,輕靈的身子離開水面,隨著光束漂浮到空中,溼漉漉的羽毛漸漸乾燥豐盈起來。婆婆納神情專注,加重了施法的力道,杜鵑鳥便隨著那光束漸漸能扇動羽翼了。我吃驚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不禁忘情地鼓起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