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拿上回我吃餅的糗事笑話我,真是沒有人性的傢伙。我推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他難得地露出笑顏,“你這麼鬱悶,會讓我以為你是吃不到餅。這麼多都給你吃,你愛吃多少吃多少,只要你心情能好點。”他又變出一摞麵餅來,高高的,夾在我和他之間。我哭笑不得,又覺得懊惱,一扭身徑自走掉。楊戩忙追上我,拉住我的手,喊道:“喂!這麼小家子氣,一點玩笑都開不得?”
“你大氣,那你吃餅啊!”我撅著嘴不悅地看他。沒想到楊戩真的掉回頭,走到一摞麵餅前,拿起一個就咬。一個麵餅他三兩口就吃掉了。吃了一個,又拿一個。旁若無人,專心地吃著,越吃越辛苦,但是不肯停下來。他就那麼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一摞麵餅消滅了一半,當他再拿起一個麵餅時,我上前一步摁住了他的手,“喂!別吃了。”
這一喊,讓一口麵餅卡在了他的喉嚨口,他噎得臉紅脖子粗,無措地在地上蹭著腳。我也慌了神,拍他的背,拍他的胸口,“楊戩,你怎樣?楊戩,你不要嚇我!”我急得都要哭了,慌亂中,我將楊戩往瑤池裡一推,他整個人跌入池水,驚起一池鯉魚四下逃竄。我在岸邊喊:“快喝口水,不然你會噎死。”
楊戩聽了我的話往湖裡一沉,水面頓時有氣泡一個個浮上來破碎掉。我在岸邊伸長脖子看,急得六神無主。許久,楊戩終於浮出了水面,使勁抹了抹臉上的水珠,狼狽地看著我。看著他滑稽的模樣,我再也憋不住笑得前仰後合。見我笑了,楊戩似乎鬆了一口氣,扯了扯唇角扯出一抹釋然笑意。
我做天庭湘妃的日子剛剛開始,沒有了紫鵑、婆婆納和初龍,我寂寞得發慌,整個人都要發黴了。和神瑛見面的機會不多,礙於月神的監視,我自覺和神瑛保持距離。常去的地方就是瑤池。有時和楊戩約好了一起餵魚,大多時候我一個人在瑤池邊看著一池的鯉魚發呆。
香菸縹緲,仙境絕美。我伸出自己的手想撈住一兩朵浮游的雲彩,看著絲絲雲彩從我指尖飄過,我百無聊賴地嘆了口氣:“紫鵑,阿納,初龍,你們還好嗎?”話音剛落,手心就隱隱發出光來,那光越來越雪亮,一顆透明晶體就從掌心現了出來。是初龍的淚珠。那淚珠升到我面前時已變得鏡子般大小,驀地,初龍的面孔就映現在珠面上。
“初龍……”我又驚又喜。
“姐姐,你還好嗎?你現在哪裡?一個人在幹嗎?”初龍竟然在淚鏡裡和我對話,他的身後是靈河熟悉的風景,野鶴閒雲、綠草如茵,麋鹿羚羊成群結隊。
“我很好,你呢?紫鵑呢?阿納呢?你們好不好?”我聲音哽咽。
紫鵑和阿納已經推開初龍爭相出現在淚鏡裡和我打招呼。
“姐姐,我們很好,就是想念你,初龍因為想你幾乎吃不下飯,整個人都瘦了。”紫鵑心疼地和我打小報告。初龍在她身後拉扯,“紫鵑,別胡說,惹姐姐擔心。”紫鵑忙又道:“幸好有阿納調製的開胃湯,他喝了一小碗,竟然胃口大開。”婆婆納也道:“現在靈河邊的花花草草已經填不滿初龍的肚子,他整天喊餓,我都擔心他會吃成胖子。”
我在淚鏡這端聽得又哭又笑,我對初龍道:“初龍,你可要節制哦,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小心吃成胖子。等我回到靈河,如果看見你身材走樣,我會把你趕走的。”
初龍拼命點頭,“知道,姐姐,我會節制的。”
我又囑咐婆婆納:“阿納,你要再調製些湯藥幫初龍調理,他一味嗜吃如命可不好。”我心裡擔心的是初龍是鱷魚,原是食肉動物,是我們努力讓他食草,遏制他的魔性,一旦素食令他吃不飽,他萬一偷偷沾了葷腥,勾引出邪惡的魔性,那可就糟了。
還想再囑咐初龍幾句,身後驀然想起天君的聲音,我一嚇,趕緊收了淚鏡,起身拜見。
天君微笑地看著我,道:“怎麼獨自在瑤池邊發怔?沒有帶一兩個仙娥隨行?”
“天君撥給瀟湘館的仙娥雖然乖巧,卻總沒有貼心的。”我說的是實話。
天君蹙著眉若有所思,驀地,他高聲道:“錦兒出來。”
只見瑤池裡仙氣蒸騰,雲飛霞舞,一道橙色光芒自湖面升起,光芒散處,一位身著橙色衣裙的少女緩緩降落在我們跟前。她眉清目秀,嬌俏可人,往地上一跪,道:“錦兒拜見天君,拜見瀟湘妃子。”說不盡的機靈聰慧。
天君揮手示意她起身,轉而對我道:“錦兒是瑤池的鯉魚仙子,苦修八百年得道成仙,朕把她撥到瀟湘館,聽你差遣。你帶走吧!”
天君是好意,這種賞賜對別的神仙來說或許是榮寵,於我卻是一種不容違拗的命令。我能怎樣?只有受之,謝之。
也好,我在瀟湘館總算有了新朋友。錦兒伶俐,照顧我事無鉅細、周到妥帖。我們一起細心打理那片瀟湘竹,閒來無事,便看看書、作作畫,錦兒的笛子吹得極好。我便精選了一杆瀟湘竹,給她做了一隻綠笛。笛身碧綠通透,和玉笛的效果不相上下,更有那鮮豔的紅斑纏繞,十分好看。每當錦兒吹笛時,笛身上的紅斑就會上下翻繞,彷彿配舞。在我的指點下,錦兒陰差陽錯練成了“綠意紅殤”這門法術。只要吹動綠笛,便能根據吹奏人的意願制敵。“綠意紅殤”的法力,錦兒每日修煉,已十分精進。
如水般平靜的天庭生活悄無聲息地劃過,要不是即將到來的“跳月”節,我都要無聊而死了。“跳月”節自從月神離開天庭之後就再沒舉辦過,今年因為月神的迴歸,天君又重新提上了凌霄殿的朝會。眾神仙哪有不依的道理?全都指著這節日尋些樂子。天君讓嫦娥協助月神籌辦“跳月”節,嫦娥矜才使氣道:“讓月神獨自承辦,也是舉如鴻毛取如拾遺的小事,何必要我攙和?”
月神也不和她多話,悶頭承擔了“跳月”節所有事宜。我和錦兒也翹首以待。錦兒盼望節日,當然是女孩家愛湊熱鬧的天性,而我則有另外一層,“跳月”節上,所有神仙歡聚一堂,我就能見到神瑛了。
“跳月”節那天,我不但見到了神瑛,還見到了從忘川河畔特意赴天庭參加盛會的三生石爺爺。
“跳月”節上四面八方的神仙齊聚到天庭載歌載舞,盡情聯歡。大家在廣場上三五成群,圍著篝火,把酒言歡。天君端坐高位,眯著眼睛看他統御下的仙界,臉上是滿足的笑容。我坐在天君下首,見立於身後的錦兒不時哈欠,了無趣味,便說:“你去找仙娥們玩耍吧!不必伺候我了。待會兒我自己回瀟湘館去。”錦兒聽令,如聞大赦,蹦蹦跳跳就去了。
我看著她歡天喜地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一側頭便對上了天君注目的視線,我一震,不知自己哪裡不得體了,要引來天君如此目不轉睛地端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