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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夜鶯

我身子越發復原得好了,雖然還是失憶著,因我自己一副樂天派的樣子,真君府的愁雲慘霧也就漸漸散去。神醫要告辭回他的深山老林去,楊戩設宴餞行。宴席上我見到了哮天犬。黑鷹將我從灌愁海馱回來,我就沒有碰見哮天犬,或許他刻意避著我,也或許是我故意避著他。我總在想,我見著他了,會對他怎樣?質問,發火,惱羞成怒都無濟於事。我既然決意沒有告訴楊戩,也就下意識地不可能去為難哮天犬,只是心裡老有一根刺梗著。

宴席上,哮天犬談笑風生若無其事,頗令我刮目相看。他竟然能將故意推我入海的事當做沒發生過似的,當著楊戩的面對神醫恭維有加,對我也極盡奉承。我心裡很不舒服,益發覺得他的心機深不可測,覺得自己縱容了一個陰險的人。

宴席過後,神醫起身告辭,楊戩相送,我支開黑鷹,單獨面對哮天犬。旁人都不在場,哮天犬也就無需戴上虛情假意的面具,不待我開口,他已冷笑道:“你的命還真是賤,屢次三番都死不了。”哮天犬說著,白了我一眼,便起身從宴席上離開。

我喊住他:“等等,你把話說清楚。”

哮天犬停了腳步,顯得不耐煩地看著我。

我道:“那天為什麼推我入海?我和你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嗎?”

“不是不愉快的事,是深仇大恨。”哮天犬牙縫裡恨恨地擠出聲音來,“從前在天庭你們勢力太大,我動不了你們,報不了仇,我只能裝龜孫子,倚靠楊戩的庇廕,保全自身。現在你落到我手裡了,天助我也。我告訴你,你逃得過這回,逃不過下回,除非你天天和楊戩在一起,否則就你現在這樣,沒有法力,沒有記憶,跟只剝皮的兔子似的,我總有得手的一天!”哮天犬說著,留下一抹陰險的笑徑自離開,留下我一人獨對滿桌子的杯盤狼藉。

哮天犬的話冷嘲熱諷,資訊量太大,我一時沒緩過勁來。我和他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深仇大恨,他說他動不了我們,我們是誰?我們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是什麼深仇大恨,要讓他除了我而後快?此時此刻,我終於知道原來真君府內有天大一個隱患存在我身邊,隨時隨地都可能要我的命。那天灌江邊,若不是黑鷹後來及時出現,我恐怕早就遭了哮天犬的毒手。這樣一想,我不禁頭皮發麻,渾身發冷。

黑鷹在放春山救下我時說過,他見過那個紫衣女子,上一回見面時紫衣女子正掐著我的脖子,若不是他及時出手,我恐怕當時就斃了命。我身邊竟然危機四伏,我必須恢復記憶,否則我永遠在明,敵人在暗,我不知道哪些人是敵哪些人是友,這樣的感覺太可怕了。

我正惶惶然立著,黑鷹猛不丁從身後拍了我一下,我驚跳起來。

“對不起姐姐,嚇著你了,只是你的膽兒也太小了。”黑鷹好沒趣地調侃,“想什麼呢,如此出神?”

“黑鷹,可不可以再帶我去趟灌愁海的放春山?”我抓住黑鷹的手臂,急迫地問。

黑鷹一下傻眼了。

趴在黑鷹背上,緊緊地抱住黑鷹的脖子,任他帶著我穿行在風起雲湧的海面上。漆黑的夜幕下,黑鷹的翅膀扇動著,叫聲清嚦。

“姐姐,如果被楊大哥知道,他非剝我的皮啖我的肉不可!”黑鷹邊飛邊緊張兮兮地說。

我抬手敲了下他的頭,“廢話少說,你現在馱我回去也來不及,他不但會剝你的皮,吃你的肉,還會喝你的血。開弓沒有回頭箭,你現在只能帶著我向前,向前!”

我的手筆直地指向前方,黑鷹不再作聲,帶著我在陰森森地海面上一路向前,直飛向灌愁海放春山遣香洞。我們落在放春山頂,山下灌愁海海濤陣陣,海浪聲聲,山頂上一個泛著紫光的神秘山洞。黑鷹收起羽翼,變回人形,他從地上站起身,問我:“姐姐,這是哪裡?”

“那紫衣魔女說這山是放春山,那洞是遣香洞。”

我和黑鷹躡手躡腳潛到洞口,黑鷹壓低聲音說:“姐姐,真的要進洞去嗎?你現在失去法力,我未必是那魔女的對手。”

“如果有危險,你不要動手,只管馱著我逃出洞就是。”

“逃跑還算是我的強項。”

我和黑鷹深吸一口氣,一頭扎進洞口的紫光中。進入洞內,便是濃郁的紫霧。我和黑鷹使勁貓低身子,貼著洞壁前行。行了許久,呈現於我們眼前的是一扇森嚴的櫻木大門,我與黑鷹交匯了眼神伸手推開了那扇櫻木大門,洞裡豁然開朗,所謂別有洞天。只見一棵高大的櫻花樹宛若一枝巨幅燈架,紫色櫻花一簇簇綴滿枝頭,閃閃發光若明亮的燭火。櫻花樹下是一架鞦韆,鞦韆上坐著一箇中年男子,一襲紫袍,正專注地看著書。

“相公,吃點心了。”應聲而出的是一個女子,紫裳飄逸,竟是那魔女,只是沒有流出紫色淚劍,梳著樸素不失得體的髮髻,舉手投足端莊爾雅。

紫衣女子較之秋千架上的男人更早發現了我和黑鷹。她的神色瞬息萬變,目光著了魔般詭譎陰險起來。

我忙衝她揮手,“你別急,也別動怒,我們來遣香洞打擾你,沒有惡意,是誠心拜訪。”

“對對對,我姐姐想向你打探一些事情,她問完你,我們就馬上走人,仙子,你別發火別發火……”黑鷹聲音急促,拉住我的手隨時做好逃命的準備。

我懇切地看著紫衣女子,她今天的裝束可親低調,不令人害怕,還因長得美麗,讓人心裡生出想親近她的願望。

鞦韆架上的男子已擱下書卷,起身走到紫衣女子身旁,他伸手搭住紫衣女子的肩膀,笑容謙和,聲音溫柔,言語間有股令人寧靜的力量,只聽他對紫衣女子道:“幻兒,來者是客。”寥寥四字,卻令幻兒面上多雲轉晴。她將手裡的托盤遞給男子道:“相公你吃點心,我請他們進來就是。”

我和黑鷹錯愕地看著幻兒小女人般討好著紫衣男子。她將她家相公重新送回鞦韆架上,看著他端起碗來吃點心,才轉身搭理我和黑鷹。

“我家相公說讓你們進來,你們就進來吧!”聽得出來,她言語間盡是不情願。

我和黑鷹忙趁熱打鐵走進去,我驚奇地看著那一棵櫻樹燈架,被黑鷹重重推了下肩膀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忙向幻兒施了禮。

“說吧,夜闖遣香洞有何要事?”幻兒聲音冷漠。

“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我咀嚼自己的措辭,竟說出這樣一句沒頭腦的話。

“誰?”幻兒不解。

黑鷹伸手指了指我,道:“她!”

幻兒一怔,隨即莫名其妙笑起來,直笑得雙肩抖動:“你想向我打聽你自己?”

我鄭重點頭,“不錯。”

“相公,你聽聽,世界上有這樣奇怪的人嗎?向我打聽她自己?她自己對自己都不瞭解,我對她又如何瞭解?”幻兒討巧地看向鞦韆架上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