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三十八章 吻心

他的問話實在有些霸道,不是問我決定嫁還是不嫁,而是問我決定什麼時候嫁,他似乎吃準了我非他不嫁似的。我有些不悅道:“我們都是神仙,你確定我們能成親嗎?”

“從前在天庭是不能,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已然被驅逐出天庭,在這灌江口安家落戶,聽調不聽宣,我要成個親,誰又能奈我何?”楊戩高傲而自負地揚了揚下巴。提到這茬,我便心軟了,媚兒曾經說過楊戩是因為我才被天庭驅逐的,他為我的確放棄了天庭的顯赫仙位,再看眼前的人,玉樹臨風,卻是憔悴無奈的。他為我的確受了許多煎熬吧?

“楊戩,”我柔聲道,“委屈你了,你真的決定和我成親,而不怕你的天君舅舅追究責任嗎?”

“我現在是地仙,受的是人間的香火,不拿天庭的俸祿,也就不畏懼他什麼。土地公還娶土地婆呢!”楊戩目光灼灼,握住我的手,道,“絳珠,只要能娶你,我什麼都可以舍下,大不了我連地仙都不做。”

“楊戩……”我鼻子一酸就投入楊戩的懷抱。此生有人待我如此夫復何求?

“你答應嫁我嗎?”楊戩喃喃地問。

“我答應。”我把臉貼在楊戩寬闊的懷裡,早已淚溼眼眶。而楊戩早已興奮地抱起我就地轉圈。

接下來的時間,真君府上下歡合,齊齊籌備我和楊戩成親事宜。真君府內每一寸空氣都聞得見喜慶的氣息。

成親前夕,我在園子裡百無聊賴地走著,滿眼的大紅顏色鮮豔熱鬧,卻把我的心情襯托得分外落寞。待嫁之心不僅不熱烈,反而還這般畏縮,我有些搞不懂我自己了。在這真君府內睜開眼的那一刻開始,我又何嘗懂過自己?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我是絳珠,絳珠又是誰?我的生命因為失憶被徹底割裂成兩截,我對前一截髮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完全沒有記憶。下一截的生命本來應該建立在前一截的生命之上的,可是我的前一截虛空了,後一截的生命從此成了空中樓閣。試問,空中樓閣與無根的浮萍有和區別?都是說散就散,說倒就倒的吧?

我期期艾艾地坐在園子亭中,覺得無邊無際的寒冷自四面八方襲來,我像溺在水中的落水者,絕望地等待未可知的結局。

哮天犬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他一臉陰森詭譎的笑容站在我跟前,我一震,隨即瑟縮起來。來者不善。

“你要幹嘛?”我緊張地問。

他唇邊扯出一抹冷笑,“你也會怕死嘛!”

“開玩笑,死誰不怕?”我無語了。

“那你們可想過你們結果阿狐性命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會對死亡心存恐懼?千年的道行毀於一旦,到最後還要淪為天君取悅你的工具,你想過阿狐的感受麼?”哮天犬從腰間解下那枚狐狸掛飾伸到我面前,目光恨恨地逼視著我,每一字每一句都含著怨憤。

“等等,黑鷹告訴我害死你朋友的是天君和湘妃娘娘,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只是絳珠啊!”我百思不得其解,苦惱至極。

哮天犬斜睨著我,唇邊一抹陰險的笑,“想知道真相嗎?今晚子時,灌江岸邊,不見不散。”哮天犬說著就揚長而去,留我一個人在亭中為難。

去?不去?去了有真相,不去至少安全。可是我寧要那真相。我決定再賭一次,我賭若哮天犬再次推我入水,我還能遇到那些好心的鮫人。

入夜,我早早就歇下了,心裡卻打定主意,等府內眾人都睡熟了就去灌江岸邊密會哮天犬。楊戩來探我,親自送了嫁衣過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整個人都神采煥發的,更襯托得原本俊逸的面容添了風流。

我含著一抹嬌羞,身著睡衣衣也不避諱。明日若我還活著,勢必做他的新娘,也就無需避諱;明日若我死了,今日讓他見著我在閨房之中的私密情態更無需避諱了。

“絳珠,明天你就是我的新娘,你高興嗎?”

梳妝鏡中映現我與楊戩緊緊相擁的身影。

“高興……”我軟語呢喃,自是十分沉醉。想到今夜我已然決定赴哮天犬的生死會,沉醉之餘更是傷感。

“絳珠,太好了,明天之後我們就永遠在一起,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了。”楊戩繼續情深意篤。

我心裡酸酸甜甜,抬頭看楊戩,楊戩的眉目間情意繾綣。我的手指輕輕觸控他好看的五官,最後落在闕庭那一抹棕紅之上,“這裡也有一隻眼睛嗎?”

“有,這隻縱目為心愛之人而亮,也為心愛之人而盲。絳珠,有了你,這隻縱目永遠都是雪亮明淨的……”楊戩言語間,那抹棕紅就變淡變晶瑩,最後一隻亮晶晶的神目便出現在他的闕庭之上。

我訝異地張大了嘴,面上笑著,心裡卻有無數的酸楚在翻湧:楊戩,若今夜我死了,你的眼睛就從此盲瞎嗎?這樣思忖間,心已疼得絲絲縷縷。

“楊戩,感謝你這麼愛我,我也愛你……”

楊戩的吻已經落了下來,那纏綿婉轉的吻駐留在我唇上,我小心回應著他,心裡悸痛不已。許久我們放開對方,楊戩臉上潮紅一片,想來我與他定無二致。

我送楊戩出門,與他揮手道別。望著他修長的背影消失在抄手遊廊的夜色中,我的心再次悸痛起來。

楊戩,讓我祈禱,今夜我能活下來。活下來,我便是你的新娘,永生永世追隨你,不離不棄,永遠相依。

鐘鳴漏盡,夜靜更闌。我抵達灌江岸邊時,哮天犬早已等候在岩石上。他背對著我,細長的背影像一幅詭異的剪影,被月光修飾得陰森森曖昧模糊。

“哮天犬……”我喚了他的名字。

哮天犬轉過身來,冷冷道:“看來你對真相沒有那麼迫切的願望嘛!”言下之意是指我比他晚到了。

我不甘示弱,“是你迫切希望我死。”

哮天犬仰天長嘯,復而一陣風般飄到我跟前,掐住我的脖子,道:“難道不應該嗎?你欠阿狐一條命,我要替她報仇!”

我無所畏懼,任由他掐住我的脖子,坦然道:“阿狐若真因我而死,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公道!只是你得信守承諾,今晚的約會你是為了告訴我真相的。真相大白之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痛快!”哮天犬放開我,掉頭看夜幕下蒼茫的江水。江水滔滔,向著灌愁海奔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