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我從床上起身,越過海瀾珠,徑自向房外走去。
“你去哪裡?”身後響起海瀾珠怯弱的聲音。
“出去走走。”我心浮氣躁,將海瀾珠一個人留在房內,自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揹著手在鬼府長街上悶頭而走,不時有出來放風的鬼魂來拉我的手,我惡狠狠瞪著他們,目光中燃起的魔火直接就燒化了他們。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東西燒焦的氣息。
海瀾珠的眼淚,楚江王的淫笑在我眼前不停交替,折磨得我頭都大了。
正怒衝衝向前走著,忽見長街上立著一個鬼魂,披頭散髮,黑衣猙獰,正是昨夜在窗下搗亂的傢伙。
“還我兒子,還我兒子……”那女鬼抬起如刷了白漆的面孔,臉上掛著兩條從眼睛裡流下的血淚。
我蹙了眉頭,冷聲道:“你兒子是誰,我並不認識你。”
那女鬼狂笑起來,長髮和黑衣都在陰風中激揚飄蕩得如一張網,嘴裡唸唸有詞道:“靈河岸邊,鱷魚洞裡,安魂定魄,一命歸西……”
我心裡一蕩,幡然醒悟。那女鬼卻化身一隻碩大鱷魚,頭頂插著一根巨大的銀棍,俯身地上欲向我撲過來。我正不知該迎戰還是該勸和時,一道白光乍現,三生石爺爺驀然出現在跟前,他擋在我和大鱷魚之間,雙手施法,瞬間就將大鱷魚擒住了。大鱷魚化為人形,頭頂的銀棍消失,現出一個碗口大流血的傷口,她在地上哀哀叫喚,兇悍又淒厲。
三生石爺爺走到我身旁,看著女鬼道:“母鱷,我念你死得冤枉,又念你兒與絳珠交好。才在這幽冥鬼府對你諸多照應,你才能來去自如不受鉗制,可是你居然出手相傷,實在讓老仙失望。”
我吃驚地看向三生石爺爺。原來他一早就知道這女鬼的身份。
母鱷在地上嗷嗷哭著道:“我在鱷魚洞修行千年,與世無爭,卻飛來橫禍,死於非命,我如何甘心?可憐我兒還未出世就失去親孃……”
“你的死是命該如此,婆婆納和紫鵑無心之失,更何況冤有頭債有主,你怎麼能來向絳珠尋仇?”三生石爺爺苦口婆心,同母鱷說著道理。母鱷哪裡肯聽?她冷笑道:“我非為自己報仇,我是替我那可憐的兒子討命!”母鱷說著。面目猙獰想要撲向我,奈何身上被三生石爺爺施法困住,不能脫身,她急迫得嗷嗷叫著。
三生石爺爺更加不平了,“初龍從鱷魚洞中隨著絳珠等人回到靈河。絳珠、紫鵑和婆婆納對他可謂悉心照顧,如姐又如母,傾注了滿腔心血,就算他被天君處死亦是他自己的命數,與旁人無尤,你遷怒絳珠,實屬不該。”
“我兒若不是因為她。豈能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母鱷直指著我,目眥盡裂。
我正想同她說初龍並未魂飛魄散之事,三生石爺爺已經生氣地一揮手,“回囚牢裡面壁思過去!”母鱷的身子就化作一道黑煙消失在原地。
我原就因為海瀾珠之事心情不快,現在就更加鬱悶了。
三生石爺爺回頭面對著我,道:“不要因為母鱷的事情煩心。開心一點。”
我整個人怏怏的,三生石道:“要不,陪爺爺一起吃早餐去?”
我點了點頭。
三生石又道:“和你一起的姑娘也叫一下吧!”
我心裡既心疼海瀾珠,又好怒海瀾珠,見三生石爺爺提到海瀾珠整個人都不好了。我慌忙拉了三生石爺爺就走,道:“不必了,她還在熟睡,不吵醒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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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三生石爺爺吃完早餐,又讓他帶著我去冥界四處走走,蘑菇了半天,見差不多正午了,才不情不願地走回客棧去。一路上,見鬼差押著許多鬼魂往忘川河的方向走,心裡好奇,忽又遇見猙獰步履匆匆從鬼魂身旁經過。猙獰見到我,忙大步跑了過來,他原就生得青面獠牙,加上疾跑呼吸粗重,整個形容更加慘不忍睹。
“魔君大人,”猙獰道,“你吃過飯了嗎?如果還沒,就不必吃了,大概一會兒赤發就會奉楚江王之命去客棧請你到豁達地獄用餐去。”
猙獰提到楚江王,我本能地噁心犯嘔,因為想起他龍鍾的老態和海瀾珠吹彈打破的肌膚放在一起時觸目驚心的畫面。那畫面來自我的想象,現實遠比那畫面更慘不忍睹。
“十殿閻羅都在。”猙獰見我沒有反應,補充道。
我“唔”了一聲,更加心煩意亂,隨口道:“猙獰,你們率領這大部隊是要去哪裡?”
猙獰道:“這些鬼魂是被髮配到忘川河水中受死的。他們生時作惡多端,死了亦不知悔改,所以就被墮入忘川河,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說話間,鬼魂隊伍已走向遠處的忘川河,陸陸續續有鬼魂被鬼差推入河水,歇斯底里的恐怖叫聲瀰漫在河水上空,聽得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