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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一章 上雷音寺

入夜,我和神瑛宿在香草居,我們決定次日清晨即離開北督城,怕分別時又添傷感,我起身給溫良書留封書信。

桌案上,紅燭在燭臺裡默默流著燭淚,我看著那紅通通晶瑩的燭淚心裡更加燒灼。

祝願溫大哥早擇良配,幸福一生。

我寫完這幾個字的時候,神瑛從他的房間內走了出來,他安靜得像一棵寂寞的樹,倚在門上凝望著我。

“捨不得走就留下,靈河,我一個人去就是了。”神瑛淡淡地道。

我搖頭,看著手中的狼毫髮呆,訥訥道:“我是神仙,他是凡人,我們豈能相伴到永遠,他終有一天要老去,要死,要離開我,所以留下與離開都逃不過分別的命運,不留也罷,更何況我答應了你母親要好好守護你,等她尋到解藥回來。”

我把目光哀哀地投向神瑛,發現他的毒斑已經悄悄攀上了脖頸,半年時光轉眼又溜走了數日,如果我們尋不到攻克魔毒的解藥,他就真的時日不多了。

神瑛的目光輕飄寂寞得彷彿一縷風。

我們就這樣兩相凝眸,各自哀傷,忽然後院傳來清揚婉轉的笛聲,我知道是溫良書,和我初次住進香草居那夜聽到的笛聲一樣,只是溫良玉怕是再也不會從二樓窗子中探出頭顱呵斥他了吧。

那笛聲如泣似訴,哀感頑豔。

我一時聽得出了神。

神瑛道:“出去見見他吧!明日就走了,你若再回來時,或許他比我還先自去了。”

誰說不是?可是我終究還是搖了搖頭,“送君千里尚且終有一別,所以還是不見了吧!”

凌晨,當天空掛起啟明星,我和神瑛就啟程了。

飛在風雲之中,低頭望一眼腳下的溫氏草堂和那片荷塘,我心悵惘:再回來時,不知何年何月,東海揚塵,白雲蒼狗,這溫氏草堂,這香草居,這溫良玉溫良書兄弟恐怕早就失去了蹤影了吧?

神瑛握住了我手,他的指尖冰涼如水觸在我的掌心上,令我激靈靈一凜。

我甩了甩頭,甩掉了滿懷離愁別緒。整理了心情,給了他一個微笑,便頭也不回地隨著他向靈河飛去。

靈河的日子寂靜如風,波瀾不驚。

我每日給神瑛做許多許多好吃的,當神瑛的魔毒爬上臉頰開始,發狂的頻率便越來越密集。

神瑛總是在他的魔毒即將發作的時候,保留最後一絲理性將我劈昏,自己則逃往靈河僻靜的地段,等魔毒發作的時間段過了,他再回來找我。

等神瑛喚醒我時,我看見他渾身上下因為隱忍魔毒發作時急劇的疼而留下各種自殘的傷痕,便心如刀絞。可是我沒有當著他的面哭,對那些傷痕血痕我都假裝沒有看見,依舊船過水無痕陪著神瑛說笑。等神瑛睡著的時候,我自己再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地哭。

我問自己:你真的要放棄神瑛嗎?

如來佛祖和王母娘娘都說神瑛氣數已盡,命該如此,不能解救,也就是神瑛的魔毒是不能救治,而不是無法救治,難道我真的要聽從他們的話,讓神瑛被魔毒將整個仙身都侵蝕乾淨,然後灰飛煙滅嗎?

這個少年,我欠了他命,欠了他情,真的可以不還嗎?

我在極度的自責與矛盾中度過了一月又一月,我不敢去想半年時光還剩屈指可數的多少日,我光想到神瑛灰飛煙滅的情景便要痛昏。

而神瑛,他所擔心的不是自己即將灰飛煙滅的結局,而是害怕當魔毒爬上闕庭眉心的時候他會徹底瘋狂,徹底忘記我。

“如果我忘記你了,我自己會不會不適應?”

星星漫天的夜晚,神瑛坐在靈河岸邊問我。

我與他並肩而坐,目光痴痴地望著潺潺的河水,水裡映滿整片天空,所有的星光月輝夜雲都倒映在河水中,抬頭是一片天空,低頭也是一片天空。神瑛的話我無法回答,神瑛或許也不需要我的回答,他需要的是傾訴,把千多年來對我的情意重複一遍,自己便彷彿又經歷了那愛情的甜蜜。

“絳珠,如果我灰飛煙滅了,是不是和這清風,和這雲彩,和這星光融為一體了?那樣,我還可以在清風,在雲彩,在星光裡繼續想你,對嗎?”

“絳珠,你知道嗎?中了魔毒,我覺得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因為三界之中只有我可以和你經歷同樣的事情,只有我是幸運的,有福氣的……”

“絳珠,我不在的時候,你會偶然想起我嗎?”

“絳珠,我不在的時候,請你不要天天想我,天天想念一個人太苦了,我嘗過這樣的苦,所以我不要你和我經歷一樣的苦……”

絳珠……

絳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