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時這一刻,我忽覺自己不堪與猥瑣,我何曾有過雪女的心腸?天君的眾多女人之中,我是最自私最狼狽的,我卻得到了最多的幸福。
“在雪女心中,你於三界是罪是恩,都不重要。”雪女淡淡道,“對雪女而言,你永遠都是那個玉樹臨風長身鶴立的昊天哥哥。”
雪女的情話顯得無比滄桑,我望見天君一臉的曾經滄海。
“雪女,現在三界動盪,蒼生塗炭,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了。”
雪女的笑和山洞外的冰雪一樣寒冷,她啞聲道:“屬於雪女的愛情早就凋零了,和三界的動盪沒有關係。”
對於雪女的落寞,我不忍道:“雪女姐姐,我和天君要去西天找如來佛祖,共商拯救三界事宜,不知雪女姐姐可否同行?”
雪女搖頭:“我在這山洞久居,懶得出去管外面的世事紛擾了。天君與絳珠妹妹總是情投意合的,同進同出理所當然,我在一旁跟著算怎麼回事呢?”
“也好,”天君拍拍雪女的肩,道,“我和絳珠如果能順利迴天,讓三界得歸安泰再來接你。”
“不必了,天君如果覺得愧對雪女,有朝一日找到霰雪鳥,讓他來山洞和我作伴即可。”雪女說著含笑和我們揮手道別。
她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容貌還是出塵入畫的仙女兒,神色卻已蒼老得彷彿亙古塵封的地下之物。
我看著雪女,心裡無比感傷。天君拉了我絕決地走出山洞去。
下了大雪覆蓋的山坡,看著滿世界的冰雪,天君握住了我冰涼的手,他的手上若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為我驅逐了寒氣。
他道:“朕犯下的錯朕會扛起來,只是拖累了朕的絳珠……”
我的眼裡一下又有了淚意,我使勁忍著,卻還是讓眼前一片潮溼霧氣。
天君的面容在我的淚光中顯得飄渺而遙不可及,不知為何。這時這刻我有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祥的預感,我覺得我即將失去他,包括他的人和他的心,都將徹底失去。
天君感受到我手上的冰冷,他不停用雙手揉搓我的手放在他的嘴邊哈氣。
我的淚撲簌簌落下來。天君無比心疼地拭去我臉上的淚水,道:“絳珠。對不起……”
我再也忍不住投入天君的懷抱,“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絳珠才是三界的罪人,絳珠不該不聽西王母的話,讓自己如此禍害天君,禍害三界蒼生。”
我是誠心的,我錯了。我錯了,為了自己並不光彩的愛情傾盡三界陪葬。我應該萬死以謝天下,可是現在天君還未迴天,三界還未恢復泰安,想這些都是無用的。我哭得不可遏制。
而天君摟緊了我,我從他狂熱的心跳聲中感受到他與我一氣的決心。
“我們一定能想到辦法扭轉乾坤的!”天君的眼睛亮晶晶的,閃著灼灼的光。
我朝著他重重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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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著風雪,向著西天進發。
再次見到如來的時候。雷音寺的綠地也所剩無幾。如來的蓮花座就置在僅餘的草坪上。他依舊的慈眉善目,悲憫而笑。
天君沒有法力。跟著我御風而飛,抵達西天時已十分疲憊,畢竟是凡人肉身,體力有限。
我扶著他出現在雷音寺內時,如來已經從蓮座上走了下來。如來走到天君跟前,見天君面色難看,十分憔悴,他拉了天君的手,給天君輸送了一股真氣。
天君的臉色瞬時紅潤起來。
佛祖清明,當然知道我和天君的來意,只是不知他會給何建議。
佛祖在蓮座上打坐,我和天君也在他身邊出現的蓮座上各自入定。
佛祖道:“想要攻克這場三界的大災難,需從你二人的因緣際會說起……”
我和天君只覺眼前一片金光亂閃,便進入了一個澄明的世界——
那個世界天空湛藍如海,大地一片生機盎然。
一個眉清目秀的男童揹著一個揹簍從原野那端走了過來,他約莫七八歲光景,梳著垂髫,光著腳丫,揹簍裡放著鐮刀和他一大早就從山上割下來的一把青草。他歡快地唱著歌,一路小跑著,他跑得有些急,一不小心就絆倒了。他的腳勾住了一株綠色的小草,草身上一枚鮮紅的漿果因為被他絆倒,從母草身上分離出去。
男孩從地上爬起身,撿起了那枚鮮紅的漿果。
一旁歪斜受傷的母草突然發話了,她的話裡帶著哭腔:“小孩,你可知你害苦了我和我的女兒嗎?”
男孩突然聽到了母草說出人話嚇了一跳,他指著手裡的紅色漿果道:“她是你的女兒?”
“不錯,老身日夜祈求天地,歷經千年才孕育了這麼一顆漿果,竟然被你一腳就給踢斷了。”
男孩害怕道:“可是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