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州嗯了一下,繼續朝前走,突然,又轉身喊住劉秀珍,用手指著她,道:“大秀,怎麼就教不會你呢?跟你說過多少次,走出這個院子的門,無論男人在外面做什麼事情,你都不能大呼小叫,對他嚷嚷。”
“可是,父,樹生他。。”劉秀珍滿臉委屈望著老父親劉德州。
“他,他怎麼了?”劉德州提高了聲量,呵到:“男人,你越放手,他就越朝你懷裡鑽,女人要溫和,你看人家白翠芬,村裡哪個男人不喜歡她?不只是樹生,人家林老師待她也不薄,你看人家賈芝蘭跟他鬧過沒有?你要是有二秀和細秀一半的靈通就好了,哎!”
劉德州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揹著手,也朝白翠芬家的方向走去。
望著劉德州的遠去的背影,劉秀珍不服氣的啐了一口,“這老爹,我才是他的親閨女,樹生,樹生,叫得多親熱,他是你女婿,半個兒子而已。”
劉秀珍一邊嘟嚷一邊朝屋裡走,“哼!這個女婿還不知道是不是半個兒子呢!二秀,細秀那麼好,咋就不讓她們招女婿上門呢?留細秀在家裡,你拿得住她嗎?”劉秀珍不屑一顧地癟了癟嘴。
劉德州有三個女兒,大女兒劉秀珍,二女兒劉秀英,三女兒劉秀蘭。
青樹生是在1974年春季,來劉家村做木工活時,被劉德州看中,招進門做了上門女婿的。
青樹生不僅手藝好,而且人長得彪悍,又精陰,還識得幾個字,家裡兄弟姐妹六個,老大一直未婚娶成了老光棍,老二、老三和老五是姐姐,早已出嫁,老四已經成家自立門戶。母親早逝,老父親跟隨打光棍的老大過日子,他是老么,當時年方剛二十出頭過一點,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每年除了過年回家一趟之外,幾乎常年漂泊在外。
青樹生所有這些無論是好的條件,還是壞的條件,都符合劉德州納贅招上門女婿的條件,所以劉德州便利用他當時在當地優越的地位——大隊村支部書記,成功說服了青樹生做了他家大女兒劉秀珍的上門龜婿。
因為青樹生識得字,並且走南闖北見過世面,人又剽悍,精陰,講義氣,又有劉德州的提攜,雖然是上門女婿,但在家裡,以致在整個劉家村都有很高的地位。
所以青樹生的一雙兒女,雖然兒子劉家偉隨了劉家的姓,但女兒青嵐,卻隨了他的姓。並且,一雙兒女的名字,都是劉德州徵詢了他的意見後,才取的名字。
劉德州提高青樹生在家裡和村裡的地位,是為了留住他,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女兒劉秀珍配不上他,可是劉秀珍卻不懂得劉德州的心,在家裡經常嚷嚷著說他偏心。
劉德州走後,劉秀珍進屋,撿起撒在地上的青菜,開始準備早飯。
正當一家人正圍著飯桌吃早飯時,安少傑揹著竹籮筐回來了。
當他經過劉秀珍家門口時,青嵐猛地放下碗筷。
其實在整個吃早飯的過程中,青嵐的眼睛始終瞟著門外,她知道安少傑回家一定要經過他們家門口,所以一看到他的身影出現,她下意識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你要去哪裡?”劉秀珍知道青嵐要幹什麼,不禁大聲吼道。
青嵐像沒有聽見劉秀珍的話一樣,跳下凳子,飛快地跑了出來。
但安少傑像沒有看見青嵐一樣,並沒有因為見她出來而停下腳步,依然按照原來的步伐,沉穩地朝自家走去。
“少傑哥。”青嵐小跑地跟在安少傑後面叫,雖然她知道安少傑從來沒有回應過她。
青嵐一直跟著他,到了他們家門口,他們家鐵將軍把門。
安少傑楞了楞。
“少傑哥,你阿父又病了,我阿父和村裡人抬他去鎮醫院了,你娘娘也去了,你去我們家吃飯吧。”青嵐仰著小臉,期待和乞求的眼神望著安少傑,彷彿此刻落難的人是她,而不是安少傑,是她在乞求安少傑收留她。
“嵐嵐!”突然後面有人叫。
青嵐回頭一看,是娃娃頭林曦。
“少傑哥,你阿父病了,你娘娘和我阿爸,還有嵐嵐阿父都送他去鎮上醫院去了,你阿姐一直在我家裡,我娘娘叫我來喊你去我家吃飯。”
林曦的聲音脆嫩脆嫩的,像剛剛起鍋爆炒的竹筍一樣,聞著清香,嚼在嘴裡脆蹦。又由於急著想一口氣將這一大串話說完,所以說話時不免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嬰兒肥的身子也跟著一上一下的起伏,聲音聽起來便有一種抑揚頓挫,婉轉低吟的味道。
說話時晶亮的大眼睛還一閃一閃地望著安少傑,生怕他拒絕的樣子。
青嵐扭頭望著林曦,翹著嘴,帶著幾分嬌憨,又十分委屈,“林姐姐,我讓少傑哥哥去我們家吃飯,我們家近一些,你們家那麼遠,還去你們家吃飯啊?再說,他阿姐在你們家,他就去我們家吃飯好不好?”
“嵐嵐,我娘娘說你們家人多,你阿父和阿爺又經常救濟村裡的其他人,糧食本來就不夠一大家人吃呢,所以讓少傑哥哥還是去我們家吃飯吧。”
青嵐瞪了林曦一眼,生氣地轉過臉去。
等青嵐再轉過頭來時,安少傑跟在林曦後面已經走了很遠一段距離。
望著他們的背影,青嵐的眼淚沒來由地撲簌撲簌地往下掉,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垂頭喪氣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