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青嵐不知道,當少傑吃著她的零食時,腦子裡想到的人卻是林曦。
安少傑像一個充滿幻想的孩童,或者是他的心裡已經發生了錯覺,也或者是因為他對林曦的思念,他幻想那些零食是林曦以他看不到的方式突然降臨到路邊送給他的,就像聖誕節晚上突然降臨到孩子床頭邊的神秘禮物一樣。
轉眼又到了冬季。
自1991年9月開學之後,青嵐和少傑開始上小學四年級,少敏上六年級,家偉去了鎮上初中讀初一,住宿,每週週六回家一趟。
進入冬季後,少敏因為身體的緣故,上學基本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有個準時和長性。
所以入嚴冬後,青嵐每天在橋頭老槐樹下等上學的人只有安少傑。
沒有少敏陪在身邊,少傑對青嵐的仇視好像減少了很多,經過青嵐身邊時,不像以前那樣,目不斜視或者鄙視、仇視的目光。
他像安少敏那樣,經過她身邊時,輕輕瞟她一眼,或者走過她身邊幾步後,不著痕跡地回頭一望。
青嵐便跟上前去。
見他似乎變得友善了一些,青嵐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恐懼他,跟著他後面走,也不像以前那樣亦步亦趨,有時候她也會超前他,然後又被他超前,兩人似乎成了一追一趕的模式。
放學時,青嵐依然將一包零食放在路邊,但她不確信安少傑會不會拿。
所以,從放下的那一刻起,她不時的扭頭回看,拍著自己的胸脯,默默的祈禱,“希望少傑哥能看到那包零食,希望少傑哥不要嫌棄它們,希望他能撿起它們。”
青嵐微閉著眼睛,嚴寒也抵不住她忐忑激動的心,臉頰因為緊張而有些微微發熱。
哦,青嵐在胸前輕輕地拍著她的小手,開心極了!
因為她瞟眼看到少傑在她放零食的地方彎腰,他拾起了那包零食。
但他沒有像少敏那樣,一拿起零食便撕開吃,而是將那包零食放進了書包裡。
“現在不吃也沒有關係,他留在回家吃呢。”青嵐雙手交握在胸前,嬌羞地低著頭,臉上泛起了紅暈。
路邊的河水已經結了冰,被水打溼過的路面凍得發硬,遠處山林裡呼嘯的山風吹得呼呼作響,青嵐手上戴著林曦恩媽編織的大紅手套。身上的溫暖加上心裡的溫暖讓她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寒冷,身上反倒像有一股熱流在流淌。
嚴冬,山寒水瘦。
劉家村村前水滁裡的水已經乾枯,僅剩的一點薄水已經結上了厚厚一層冰。青嵐和安少傑一前一後,走到了村東頭的石拱橋邊。
橋底下薄瘦靜寒的水使得那座古老的石拱橋顯得十分孤單。青嵐跨上橋,走到橋拱的最高處時,青嵐站住了。
一襲淺紫斜襟襖,胸襟青邊彩繡牡丹花,翠綠色風帽,青嵐迎風站住高處,望著向村頭方向走來的少傑。
右邊是池塘,左邊是水滁的狹窄小路上微風驟起,將安少傑的頭髮吹得微微飄起。他雖然不是土家族人,但依然穿著土家族對襟黑色棉襖,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收口棉布鞋,黑色棉褲有點短,即使穿著一雙灰色長筒棉襪,仍能看出他瘦骨嶙峋的腳踝。
他身材修長纖瘦,彷彿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
走到橋頭邊,離青嵐最近的地方,安少傑略低了一下頭,又將臉偏向池塘的方向,急促地走過橋頭,朝村西邊走去。
他依然是目不斜視青嵐,但青嵐卻從他的目光和臉上看到了一絲柔和的光亮。
等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村西頭,青嵐才收回了視線。
“嵐嵐,這麼冷的天,橋上那麼大的風,你站在那裡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