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天光窺破重重簾幕,悄入殿中。躺在裴重熙腿上的桓儇,眉目微動。半響才睜開眼來,聞得耳旁的呼吸聲和那熟悉的龍涎香,桓儇眸露訝然。
可是高熱退去的身子不免疲倦,只得仰面而躺努力回想自己所歷一切。腦海中只剩下最後那身急切的呼喊聲。
此時天還未完全亮,廊廡外燈火俱歇。殿內更是寂靜到可以聽見外面的蟲鳥鳴叫聲。鼻息微動,隱約聞到了一股溼漉漉的酒氣。像是在夢中嗅得一樣。
退燒後的身體不僅冰冷而且四肢乏力,整個人都如同得了痢疾一般,面色無華。彷彿有人在她懷裡塞了塊冰,讓她忍不住往熱度來源而去。
即使身上蓋著厚重的棉被,但是也抵不過溫暖的懷抱。她的動作驚醒了裴重熙。
裴重熙也不與她說話,反倒是伸手去試她額頭的溫度。額頭上是退燒後的涼意,那掩飾不住的疲憊掛在她臉上。
看著她裴重熙神色一緩,淺淺勾唇,“幸好總算退燒了,也不枉我折騰那麼久。”
眼見桓儇想要起來,裴重熙橫臂將她攔下。用棉被將她裹得嚴嚴實實,面露凝肅看著他。
“孫院正說了你不能再著涼。你想要什麼和我就行。”往她背後塞了個軟枕,眸中含柔,“渴不渴?我去給你倒杯茶好不好。”
桓儇聞言沒有拒絕,咬唇坐在床上。兩團濃墨似得眼睛卻盈滿了水光,似有脈脈情誰訴。
手貼於杯旁試過茶水溫度後,裴重熙將茶盞遞了過去,“來先喝口水。我去喚徐姑姑她們進來伺候你洗漱。還得再讓孫永恆來一趟。”
垂首望向手中冒著熱氣的茶盞,桓儇手貼於兩旁汲取著茶中溫度。半響後斂眸喟嘆,抿下一口茶水,掩去眼中水光盈盈。
聽說桓儇已經退燒,徐姑姑領了宮女進來伺候洗漱。
看著桓儇神色惘惘地坐在床上,徐姑姑揮手示意白洛等人先侯著。自己則上前斂衣行禮。
“徐姑姑。”因著燒了一宿桓儇的聲音不免有些啞,儘管已經喝水潤喉,可嗓音裡還是呷了炎熱。
“奴婢在。何姑姑已經去請太醫了。”往後悄然做了個手勢,徐姑姑走到床邊扶起桓儇,“您感覺好點了麼?”
聞問桓儇頷首。環顧殿內,未曾瞧見裴重熙時,她眼中染上憂慮。
“景思守了我一宿?”搭著徐姑姑的手走到軟榻前坐下,桓儇蹙起了眉頭。
“是。熙公子說不放心旁人,堅持要親自照顧您。”將擱了銀絲碳的袖爐塞到桓儇手中,徐姑姑囑咐宮女多準備幾個暖爐。
看著身旁熱氣騰騰的暖爐,桓儇深吸口氣。正想說什麼時,眼角餘光忽然瞥見有人逆光站在門口。
“你這是在躲著我?”桓儇揚唇柔聲道。
那身影走近幾步掀簾含笑看她,目光中繾綣分明。
“沒有。我都敢留在你宮中,還怕那些?”說著裴重熙上前一步擁住桓儇,也不顧還有旁人在場,“我什麼都不怕,唯獨怕你死。”
二人難得剖心,可偏偏這一句讓桓儇動容。忽有淚水順著眼角滑落,打溼了裴重熙衣襟。
感受到有淚水滾落在肩頭,裴重熙忙鬆開桓儇。瞧見她淚眼婆娑地望著自己,“怎麼了?好端端的哭什麼……”
“沒有。只是這突然一病讓我在夢見了許多事情,夢見你次次離我而去。”潸然淚下的桓儇輕咬著絳唇。
“難怪你一直拽著我不讓我離開,原來是因為這個。”裴重熙溫柔地替她抹去眼角淚珠,舒眉淡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