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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不仁、我不義

通靈寶玉是真是假?這讓王夫人如何接話?

疑心已存,王夫人自知這會子便是說破大天去只怕賈母也不肯信了。想著多年謀劃一朝成空,王夫人頓時紅了眼圈兒,朝著賈母跪下叫道:“老太太!”

偏生這會子寶玉還不知情形,只道:“太太這是做什麼?老祖宗不過是怕太太看差了……”說著將王夫人攙扶起來,又上前道:“我來辨一辯。”當下略略掃量,便選中一枚玉墜子道:“老祖宗,這一枚才是真的。”

方才賈母一時失態,這會子被寶玉一打岔,這才逐漸緩和過來。如今與王夫人這個兒媳撕破臉又有何益?且不說如今王子騰勢大,賈家日漸衰敗,說不得往後還要藉助王家之勢。

單是元春即將臨盆,若果然誕下皇子,賈家說不得就能止住頹勢,再綿延兩代富貴。

念及此處,賈母情知這會子再計較那通靈寶玉是真是假也是無益,只可惜這些年真心都餵了狗。轉眼又瞧了眼寶玉,見其果然與老國公有七分掛相,心下又實在不忍。

到底是寵愛了十幾年的孫兒,就算那通靈寶玉是假的,賈母一時間又如何割捨得下?

罷了,既知內情,往後便只當做尋常孫兒寵愛著便是。至於家業、爵位,如今看來留在大房還是更妥當些。只是可惜了那蘭哥兒,不過蘭哥兒有儉哥兒這般親舅舅照應著,料想來日也差不了。

思來想去,賈母面上數變,到底扯過寶玉道:“好,你說哪個是真,那就哪個是真。”說話間意味深長看向王夫人道:“太太也是,這一時認錯了不要緊,要緊的是往後眼明心亮。治家須得心正,心若不正,再是盡心也難免偏頗。”

王夫人臉面臊得通紅,卻也知賈母好歹是給她留了臉子,因是唯唯應下再不敢多言。待重新落座,王夫人扭頭一掃量,便見李惟儉笑吟吟看將過來。

王夫人頓時心下凜然!

刻下如何不知,此番那一連串的假玉,都是源自這李惟儉之手。心下由不得後怕不已,思忖著這儉哥兒果然是個歹毒的,一出手就拿人七寸。

先前不過嗆聲幾句,哪裡想到此人報復起來竟有如雷霆萬鈞!

也就虧得如今賈政不在,若那個方正迂腐的在家中,聽聞此事說不得會一封休書便將自己個兒給休了!

想到此節,王夫人頓時心驚膽戰,惱恨之餘卻再不敢逞口舌之利。

此時就聽賈母又道:“既得了真的,那往後須得好生經管了,可莫要再丟了去。忙裡忙外一整天,快扶了太太去歇息吧。”又與眾金釵道:“你們也散了吧,都不用陪著老婆子我了。”

當下寶玉扶著王夫人而去,王熙鳳、探春、惜春、黛玉、湘雲、寶釵等紛紛起身離去。

錯身而過之際,湘雲只瞥了李惟儉一眼,便忙不迭的偏了頭去;黛玉這會子倒沒那般多顧慮,一雙似泣非泣的眸子仔細觀量了李惟儉一眼,這才與探春往外邊廂行去。

內中只餘下李惟儉與賈母,賈母便又提及賈蘭情形。

李惟儉隨口應答了幾句,心下暗忖,自己方才那般明目張膽,除了寶玉與惜春……或許還有湘雲?總之除了這三人,只怕餘者都心知肚明,更遑論人老成精的賈母了。

果然,略略說過幾句,賈母話鋒便是一轉:“儉哥兒素來是個大度的,怎麼這回偏要與太太針鋒相對?”

李惟儉道:“老太太又何必明知故問?往常看在大姐姐與蘭哥兒的份兒上,晚輩可是對太太忍讓得緊。誰知此番太太又來得寸進尺!若不讓其觸個黴頭,我這堂堂竟陵伯豈不成了太太眼中的牛馬?”

賈母忙道:“不至於,不至於。”

李惟儉道:“怎麼不至於?賈妃臨盆在即,若喜得貴子,說不得便要母憑子貴。如此,外頭又有親舅舅王子騰照應著,內裡又有外甥為皇嗣,寶玉豈不成了國舅爺?皇親國戚啊,我這區區一等伯又何曾放在太太眼裡?”

賈母頓時嘆息一聲,說不出話來。實則賈母也是存著此心,方才這才不曾與王夫人撕破臉。

卻聽李惟儉道:“老太太,十數年前奪嫡之爭,賈家如今還不曾吸取教訓?今上不是個大度的,只看賈家這些年情形便知今上心思。若我說,賈妃若生個公主還好,若生個皇子……只怕未必是好事兒啊。”

“這——”賈母頓時心驚肉跳不已。仔細思忖,儉哥兒所說未必沒有道理。只是又能如何?如今她年老體衰,賴家這一去,賈母再沒了掌控力,只能搬出孝道來方才能制衡王夫人。

此番揭了王夫人面皮,心下舒爽之餘,念及這些年賈母好歹是真心待他好的,李惟儉不禁說了幾句真話。見賈母好似有些顧慮,李惟儉又道:“攀附皇權,終究是小道。一朝失利,滿盤皆輸。

前車之鑑便在眼前,老太太又何必再用榮府上下去博那虛無縹緲的富貴?”

賈母就道:“非如此又能如何?不怕儉哥兒笑話,如今家中捉襟見肘,上下又是富貴慣了的,又如何過得了苦日子?再看下頭子弟,除去蘭哥兒還能看得過去,剩下有一個算一個,又有哪個是出彩的?攀附皇權自然風險重重,可不如此又如何保得住家中富貴?

若果然事敗,頂多牽連榮府上下,京師其餘七房,金陵剩下十二房,自當另行綿延家業。說不得少了榮府遮蔽,賈家子弟知恥而後勇,幾代後又會富貴起來呢。”

李惟儉聽罷略略思量,是了,賈母不過一介老太太,又如何扭轉得了上下人心?如今莫說是榮國府的主子,便是京師其餘幾房的賈家子弟,又有哪個成器的?

自老國公在世時,賈家便想著往詩書傳家方向扭轉,於是接連有了賈敬、賈珠這般的進士,又有了賈政這般的恩蔭官兒。奈何老國公去的早,賈母獨木難支,賈敬站錯了隊不得不避居城外,於是寧府任憑賈珍放肆無狀。

其後賈珠一死,賈家徹底絕了科舉入仕之心,賈母看在眼中,自知無力扭轉,也只好顧著眼前。至於往後,兒孫自有兒孫福,卻不是賈母管得了的了。

此時賈母又道:“璉兒雖不成器,好歹不算個糊塗的,總是能護著家業。這後頭的誰都指望不上,如今看來,也就蘭哥兒能有出息。儉哥兒,若來日榮府敗落了,也不求著儉哥兒如何照應,只求著儉哥兒好生看顧了蘭哥兒,說不得振興賈家之事,就落在蘭哥兒身上了。”

“老太太這是哪裡話?”李惟儉道:“蘭哥兒是我親外甥,我自當照應著。至於榮府,晚輩不敢誇口,只能擔保力所能及之時,盡力出手幫襯了。”

得了此言,賈母頓時欣慰不已。又略略說過一會子閒話,忽而沉吟著問道:“儉哥兒,那玉里頭寫字兒……到底是怎麼個名堂?”

李惟儉道:“此法前宋便有記載,不過用雞血浸潤,封於地下七七四十九日可得血字玉石。”

這倒不是李惟儉胡謅,造辦處小吏曾說過,那玉中寫字的法子的確是前宋的古方子。道理也很簡單,尋常玉石若內中含有鐵離子,佩戴時日久了就會被人體分泌物浸潤,繼而改變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