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兩個丫鬟起了身,攏了秀髮,穿上小衣,單只是瞧著便覺賞心悅目。紅玉先行去取早點,晴雯催了一會子,又被李惟儉吃了些胭脂,這才嬌嗔著伺候著李惟儉洗了漱。
方才穿戴齊整,三姑娘探春便準時來了。她在院兒中自顧自地演練了半套劍法,待出得一身細密汗珠,這才尋過來問道:“儉四哥今兒怎麼停了?”
李惟儉笑著還不曾言語,晴雯就道:“三姑娘不知,昨兒四爺吃多了酒,夜裡吐了好幾遭,身子不爽利,這才停了一日。”
探春就蹙眉勸說道:“儉四哥年歲還小,總不好這般飲酒的。”
瞧探春好似小大人一般的勸慰,李惟儉笑容愈盛,頷首道:“多謝三妹妹關切,我省的了,只是昨兒實在推脫不得。”
探春也笑將起來,道:“儉四哥是個心裡有分寸的,此番卻是我多嘴了。如此,儉四哥先歇著,我回了。”
將探春送走,紅玉便提了食盒回來。一碗松子粥,一疊澄麵餅子,涼拌的苦菜、蒲苗,另有燻鴨脯、滷鵪鶉蛋,葷素搭配,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
李惟儉這會子也的確餓了,當下吃將起來,紅玉陪在一旁道:“方才廚房還忙碌著不曾出鍋呢,我使了一串錢才給四爺先做了這些。”
“嗯,不錯。”
紅玉又道:“昨兒四爺回來的晚,卻是忘記說了,大老爺那頭兒……好似不大好呢。”
“怎麼個不好?”
“昨兒送回府來,太醫診斷了一番,說好似中了風,王太醫施了針這才轉好。”
賈赦中風了?莫非是昨兒又賠了錢?
“還有呢?”
就聽紅玉壓低聲音道:“我聽說,大老爺昨兒又虧進去了。從四爺這兒借的銀錢虧進去不說,又欠了順天府一千多兩銀錢。嘖嘖,算算只兩日光景,大老爺就虧進去兩萬五千多兩銀子,真真兒是駭人!”
李惟儉筷子一頓,問道:“這事兒既然傳開了,那老太太那兒可有說法兒?”
紅玉搖了搖頭,道:“老太太昨兒就問了王太醫一通,旁的沒問。”
李惟儉心下思忖,欠下這般多銀錢,只怕賈赦有的鬧了。這榮國府大房、二房之間本就水火不容,此一番還不知鬧騰成什麼樣兒呢。
賈政此人面上方正迂腐,怕是不會說些什麼,可那王夫人卻不是個省油的燈。如此,今兒一準兒是有好戲瞧了。
一餐早點祭了五臟廟,雖依舊有些宿醉頭疼,可胃口裡暖洋洋的,李惟儉好受了不少。
紅玉拾掇碗筷時又道:“四爺,瞧著已是四月下,寶二爺的生兒快到了呢。”
“哪天來著?”
“四月二十四,芒種前兩日。”
寶玉可是闔府的寶貝命根子,這生兒賀禮可得仔細了。李惟儉琢磨著待會子去一趟內府造辦處瞧瞧,轉念忽而又生出個壞主意來,於是不由得暗樂不已。
這天捱到辰時過,李惟儉方才出了門兒。他先行去了造辦處,方才進門兒那小吏就急吼吼的迎了上來:“誒唷,李公子誒,您可算是來了。”
“怎麼個情形?”李惟儉笑著問。
那小吏一嘬牙花子,抱怨道:“那玉墜子的事兒,合著您李公子是全忘了?”
玉墜子?李惟儉想起來了,笑著道:“慢工出細活兒啊,我總不好一直催問。怎麼,那玉墜子得了?”
小吏道:“得了是得了,只是前後廢了兩枚玉墜子。”說話間將李惟儉引到貨架子旁,小吏小心取下一枚雞血侵染出字跡的玉墜子來:“造辦處的大匠許久不曾動手,這手藝就有些生疏了,前兩個玉墜子字跡模糊,實在不好交給李公子。哎,您這一單,造辦處是虧大發了。”
李惟儉聞弦知雅意,招呼過吳海平,取了枚五兩的銀稞子交給小吏,笑著道:“辛苦辛苦,往後我多多照顧造辦處生意就是了。”
小吏當即大喜過望,連連作揖道:“誒唷,有李公子這話兒就妥了。”
李惟儉笑著頷首,這才拎起那玉墜子來觀量。形似淚珠,上下鑲嵌的金花兒,連著根鏈子剛好能掛在脖頸上,其上蠅頭小楷寫了兩行字跡,內中血色豐潤,渾然天成,瞧著不比寶玉那塊差。
他將玉墜子收好,又四下逛了逛,沒尋見可心的物件兒,這才離了造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