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向歌沒說話,笑眯眯的把那一兩銀子扔進了他手中的缽裡,“當”的一聲,那銀子上下轉了幾圈,才停在了缽的角落裡,好在沒有從缽底的窟窿裡掉出來。
和尚笑了笑,“金銀這樣的東西,施主還是自己留著用罷,出家人只要這街上沒人要的石頭。”
元向歌不知道出家人不收銀子,說起來她也沒見過真正的和尚,這還是第一回見,她一直以為化緣的和尚就和街邊的叫花子一樣。
她撅了撅嘴,又將缽裡的銀子拿了出來,一邊往荷包裡塞,一邊好奇的問:“你閉著眼睛,怎麼看見路的,就連我往你缽裡扔了什麼你都知道。”
“這凡胎肉眼,看見的也不過是騙人的幻像,閉著眼睛反而更清楚些。”和尚瘋瘋癲癲的笑著搖頭,他不語了片刻,又笑道:“既然施主與我有緣,我便替施主看看手相吧。”
說著,他便伸出手來,示意元向歌將手遞給他。
“元向歌。”陸深不悅沉聲道。
他們三個已經跟了過來,都不約而同的蹙著眉頭,催著她趕緊走,阻止她與這和尚再多糾纏。
然而和尚卻但笑不言,將那粗糙黝黑的大手依舊伸在元向歌的眼前。
鬼使神差的,元向歌怔了一下,片刻後還是將手遞給了這個和尚。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和尚讓她感到很安心,就像是慈祥的長輩一樣,讓她莫名的有些想哭。
可和尚剛握住了她的手,不等陸深慍怒的推開他,就燙手似的立馬鬆開了,即使他閉著眼睛,也不妨礙他的表情變得驚異了起來。
“貴,貴不可言啊!”他往後退了一步,對著元向歌大驚不已。
不管他們幾人是什麼反應,和尚卻又驚訝的閉著眼睛將頭轉向了姜玉嫻,嘆息搖頭道:“富貴留名又如何,苦楚人間,轉頭皆為空,施主不如隨我出家遠離這苦海,方可一世平安無虞啊!”
張修遠聞言惱火了起來,一把將姜玉嫻擋到了身後,斥責道:“你這瘋禿驢胡說什麼!還不快滾!”
和尚一凜,又往後退了半步,將臉轉向了張修遠,惜嘆著:“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可悲啊!”
張修遠劍眉倒豎,還欲呵斥這和尚,卻被姜玉嫻攔住了,只見這和尚又阿彌陀佛了一聲,瘋瘋癲癲,左傾右斜的越過他們繼續往東走去了。
“你,沒事吧?”陸深擔憂的伸出一隻手,在元向歌的眼前晃了晃。
不會是被這胡言亂語的瘋和尚下了什麼降頭吧?愣在這裡呆呆傻傻的,倒像是魔怔了一樣。
元向歌睫毛微顫,忽然回過了神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突然覺得有些累了。
可還未等那瘋和尚走出多遠,此處又有了一件異事。
“救,救我!”一個微弱的女子聲音從前面的巷口傳了過來,好幾個從巷口經過的人,都只是側頭看了一眼,便趕快腳步匆匆的走掉了。
一隻帶了血跡的手掙扎著從牆角伸了出來,接著爬出來一個身著豔粉輕紗肌膚裸露的妙齡女子,她白皙的額頭上磕了一個駭人的血窟窿,正在往外淌著刺眼的鮮血,即使臉上便是血汙,也能依稀看出她面容姣好。
姜玉嫻和元向歌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睛裡的驚訝。
這不是西市嗎,人來人往,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事情,大齊治安一向好得很,更何況還是長安城下,天子之都。
“讓你跑!”一聲吆喝,一個滿臉鬍子的壯漢從巷子裡大步走出來,狠狠的拽住那女子已經蓬亂的頭髮,不管死活的往巷子裡拖去。
女子已經沒了力氣,她身上的輕紗已經遮蔽不住白皙的身體,酥胸半露,大片大片裸露的肌膚上滿是青印,她痛苦又絕望的向元向歌與姜玉嫻伸著手。
僅剩的一絲理智告訴她,這兩個女子和她們身後的男子衣著氣質皆不凡,一定是貴人家的姑娘公子,尤其是這兩個姑娘目露不忍,必然是心軟之人,說不定可以救她的。
“別去。”陸深雖然也有些不忍,可還是伸出手,擋住了剛踏出步子的元向歌。
“為什麼?”元向歌匪夷所思的看向他,皺著眉頭道:“人命關天,怎麼能坐視不理?”
還未等陸深張口說什麼,元向歌用力推開他就往那巷口跑去。然而到了巷口,她的腳步緩緩的停了下來,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那女子已經臉色青白,沒有了血色,身體僵硬的躺在了地上,一看就知生機殆盡了。
“看什麼看。”那大漢站在一旁,撐著腰,凶神惡煞不耐的朝她喊著,“這可是窯子裡的窯姐兒,你一個丫頭片子也想進來不成?”
元向歌忽然有些喘不上氣,捂住胸口蹲了下去,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向歌!”姜玉嫻急切的跑了過來,一下一下的撫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陸深和張修遠也趕緊跑了過來,以為她出了什麼事。
那大漢嚇了一跳,結巴的往後退著步子,“這,這可跟我沒關係啊!我可沒碰她!”說罷,他趕緊拖著那女子的屍體慌亂往北邊的街走去,乾淨的地上只留下一條淡淡的血痕。
陸深心裡一陣慌,“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