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關係才好辦事,一個上午運了三趟把糧食布匹和餉銀都拉了回來堆積在清理好的演武場。三百石的糧食,兩千兩餉銀,還有一百匹的素布,楊旭撓撓頭,這點東西別說招幾百人了,就是一百人吃喝拉撒兩個月都不夠,怪不得清軍腐化的厲害,這上扣下挪的,剩下的養兵真成了問題。
兵源的問題也是很棘手的,楊旭不打算在府城招兵,整個山西士紳的力量太大,自明初以來,未曾斷絕,地方勢力盤根錯節,不知道招來的兵最後便宜了誰,光是鄉寧計程車紳搞得楊旭七葷八素的,更何況是平陽府!太陽火辣辣的裹挾著天地,楊旭恍如未聞,眉頭緊鎖著,劉三炮怕楊旭熱著,趕著端著一碗茶水送過來,“大人喝茶!去庇廕地歇歇吧!”
楊旭看了一眼劉三炮,一拍腦門,“招流民!”招流民花費少,跟地方沒有關係,吃穿用度楊旭養著他們,他們也只能依靠自己,想通這點,楊旭大覺,府城關係網複雜,光是七品以上的官員五六位,自己顯然是挨踩的份,還不如回鄉的自在,當然不能一聲不吭的離開,不對上官打聲招呼就偷摸跑路,那是一個蔑視上差的罪名,再說把總有守土職責,在平陽就負責守衛府城,這是官面上的守則,當不得真,但是有心人可以用這條罪名辦你,你一點轍都沒有。好在可以拿著布政使這塊招牌擋在前面,以巡邊守土,保衛山西不受流民騷擾的名義回鄉寧,鄉寧位於山西與陝西的交界處,說巡邊守土一點問題都沒有。
看著知府那張陰晴不定的臉趨於平和,楊旭那顆撲通撲通的小心臟算是安寧了下來,銀錢開道無往不利,可惜兩千兩銀子還沒捂熱,先撒出去五百兩。至於原來的駐地府城計程車勇楊旭是一個都沒看上,幾天相處下來就知道個個偷奸耍滑之輩,要麼就是懶神附體,一點不想餬口營生,這樣的人,留下點糧食,讓他們看好營房就行了。
這個時代訊息傳遞的速度是驚人的,不是說快,而是無比的慢,回到鄉寧,照例穿著縣丞的袍服去班房坐班,上下官吏還是不知道楊旭的實職,自己也是樂的自在,抽點時間楊旭帶著戶房書吏,趙家兄弟和五十人的隊伍整裝出發加上幫工後勤大車,前往流民的聚集地。不缺乏的吃食和餉銀,整個隊伍個個精神矍鑠,鬥志昂揚,雖然不知道上戰場殺敵怎麼樣,但這股精神頭卻是這是時代少見的彪悍。
一排兩人,形蛇隊前進,硬生生走出百人的威風勁頭,楊旭在前騎著高頭大馬,回頭一看,熱血沸騰,早上出發,抵達時已是漫天晚霞,在鎮外趙家兄弟和劉三炮整隊紮營,十幾個幫工在隊伍的幫助下,開始燒火做飯,搭建簡易帳篷,整個過程雖有些磕磕絆絆,但是還是順利的完成,楊旭心中大慰,不過畢竟是小隊伍,如果是過千,可能就不那麼順利了,看來把安營駐地流程當做部隊規範的事情也是刻不容緩。
第二天天一亮,楊旭把兵丁的制服下發給每個人,自己也套上七品把總的官服,隨行的書吏當場驚呆了,隨後下跪給把總請安,楊旭笑著揮揮手,讓他們起來,隊伍人人扛槍,正步前進到鎮中央,本來嘈雜混亂的行人紛紛讓出一道路來,那些作奸犯科之輩更是嚇得四處逃散,楊旭打眼四周,路上的人基本上渾身破爛或是*,臉色漆黑,還有些瘦弱的伏在路旁,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滿街肆意揮舞著臭氣,還有到處倒斃的屍體,比起上次過來,這次的狀況更加嚴重,看來陝西這次遭災不輕。
救人是救不過來的,楊旭趕緊把隊伍撤到鎮外,大熱天的死屍曝露當街,極易引發瘟疫,讓書吏搬個桌子,豎起招兵的幌子,另外趙河、劉三炮各帶二十人,沿著鎮外圍捕獲那些拖家帶口的並且適合當兵的青壯,一天的光景,招來的人不多,大概五十多戶,但是趙河和劉三炮竟趕著一千多口子過來,楊旭大吃一驚,趙河詳細的說了一下,鎮裡惡霸太多,流民一般不敢靠近,只能在周圍搭棚討生存,別看一千多人,實際的青壯能有四百多,行路艱難,一般身體不好的大多成為路邊的倒斃,這一千多人,幼童和婦人佔了大多數,老人卻是不多,加上鎮外書吏招募,人數已經超過楊旭所要人數的兩倍有餘,趕緊停止招募,燒火做飯給流民充飢,看著烏泱泱的一大片人口,這得多少糧食才夠啊!
回到趙家甸,燒磚的窯口已經壘建完成,正在呼呼的燒磚,教堂的地基也開始搭建,那三十多畝的土地上,還有成排的房屋,那是原來搭建的棚子,現在已經改建完成,傳教士丹尼斯,正在張牙舞爪的不知道在說著什麼,看到楊旭走過來,趕緊上前,氣息還沒喘勻,便說道:“楊,你太不夠意思了,說是要給你蓋教堂,幾十天都看不見你的影子,什麼事情都得我處理……”
楊旭摟住他的胳膊說道:“這是鍛鍊你對上帝的虔誠,在我們國家的教派裡都講究,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最後才能得道!你還不感激我!”丹尼斯不屑的攤了攤手!這時候,趙老漢氣呼呼的走上前,“小六啊!你可是回來了,這洋人瞎胡鬧,在甸子裡要我們信他那個亂七八糟的教,木頭上還釘著一個死人!”
“哈利路亞,那是耶穌,你不能侮辱……”丹尼斯氣急敗壞的揮舞著手裡的十字架!
“好了,”楊旭趕緊調停,“多大點事啊!”回頭對著丹尼斯說道:“你得尊重村民自由信教的權利,不準強迫他們信教,還有,我練的軍隊裡面不準傳教,這是我給你最大的自由了!”看見丹尼斯嘟嘟囔囔的準備說些什麼,楊旭趕緊給他打住,“我現在是七品 把總了,兵多了,但是缺乏武器,就靠你了……”話音未落,丹尼斯已經竄到五米開外,“洋鬼子,還要不要你的教堂了……”
正當楊旭在趙家甸為一千六百多人的吃喝拉撒發愁的時候,縣衙的內院,李文軒正在和自己的師爺還有主簿李江河為剛到的公文議論紛紛。李文軒把看過的公文遞給李江河,李江河正氣憤不已的說道:“大人,這楊旭實在在不把您放在眼裡,為自個安排了那麼大一差事,也不說通稟大人一聲,支會我們一下。”
師爺也在旁邊說道:“楊縣丞做的的確過分了,自己從府城來了幾日了,也不和大人通氣,往小的說是小人得志,往大里講是不把大人放在眼裡。”
李文軒敲敲桌子,示意他們禁聲,然後張口說道:“按照朝廷法度來說,同品級之間也說不上,誰尊誰卑,楊大人既然不願與我等通氣,必定有他的道理,隨他去吧!”李文軒在即將卸任的關口上說實話,不願意給自己找麻煩,奈何楊旭做的確實有些過火。
李江河給師爺使了一個眼色,師爺上前說道:“大人,既然這楊大人已是身為府城把總,那這縣丞之職,想必也是卸任了,這事情還得老父母你拿主意啊!”
李江河順口接道:“師爺說的在理,先縣裡的輔助官乃大人的左膀右臂啊,一日不可或缺,既然楊大人已另尋高就,那縣丞之職還得大人推薦上去。”
李文軒拿起布政使衙門發下來的公文又仔細的檢視一番,上面只是說暫領平陽府把總一職,並沒有卸任一說,李文軒也是拿不準上面的意思,但是既然這李江河主動投過來,還有幾百兩的投名狀,不給點交代是說不過去,輕咳一聲,說道:“縣丞之位我是屬意老李的,這幾日我就往知府衙門遞公文,老李你且放寬心。”
李江河臉上大喜,趕緊給李文軒磕頭,“如若這次得大人襄助,僥倖得位,以後唯大人馬首是瞻。”
李文軒趕緊虛扶一下,口呼,“起來,起來,我也是為國選材,何其幸也!”心中大慰,既能剔除楊旭這個不懂規矩的小子又給自己添個奴才,兩全其美的好事啊!
不僅李江河在努力,身在家中的顧誠也不閒著,想著哪天能重回那個在縣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威風日子,幾個過去忠於自己的書吏和原來身邊親近的攢典,都聚在顧誠的大廳裡,旁邊顧誠的弟弟,顧翔原來是知州,現在閒賦在家,雖說現在無官一身輕,但是優渥的生活還得靠哥哥的提供,更何況這近萬畝的良田,兄弟兩人巧取豪奪三十年積攢出來的,官場講究人走茶涼,自己已經賦閒七八年,趁著自己好友還在府城知州的位置上,能扶住哥哥一把,趕緊抓住,不然一旦哪天弟兄倆沒權沒勢,還不得讓人活剝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