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絕大多數，都是衣冠冢。

死在獸潮之下的將士，往往連屍骨都留不下來。

這裡的墳冢，有著過往的，也有著新添的，數量極大，令人觸目驚心。

李奇朝著眾多墳冢，施了一禮，旋即開始尋找，過了半天，才看到馮成的墳墓。

但意外的是，馮成的墳墓前，還坐著一個老者。

鬚髮皆白，神色低沉。

竟然是塗易散人。

李奇顯然也識得這位名傳紫陽域，如今又成為玄天觀外門長老的塗易散人。

“聽說你今次，與馮成是同一隊，巡守前山的？”塗易散人看了過來，這般說道。

“正是。”李奇應了一聲，說道：“當時獸潮驟然而發，我等逃之不及，只得留下部分人手斷後……殺盡了第一批飛禽走獸，便只剩下我們三人了，若不是馮爺知曉一處藏身之地，我也應該埋在這裡了。”

“頂多埋伱一套衣服。”塗易散人笑了聲，說道：“我知道他總有一日，是要死在南部群山裡邊的，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麼快。”

“若不是為了我們，以馮爺的經驗，不至於落到這般下場的。”李奇嘆息說道。

“遲早的事。”塗易散人緩緩起身來，看著眼前的墳冢，說道：“自老夫修成道基以來，受到徵召不下五次，但有三次，是跟他編在一處的，也算並肩作戰的袍澤兄弟了。”

“原來您老人家，跟馮爺還有這一層關係。”李奇略有詫異。

“其實像他這樣身經百戰的老兵，經驗豐富，本該是當個小統領的。”

塗易散人笑著說道：“可惜他天賦不高，止步於道基之前，而今年紀大了，本該可以卸甲還鄉的，偏是不願服老……比我預料的，早死了十幾年。”

說完之後，塗易散人朝著眾多墳墓，都施了一禮。

他轉過頭來，看著李奇，說道：“但老馮算是活得久了的，更多的是像你這樣的年輕人，青蔥少年，大好天賦，卻尚未成長，就已夭折在這兒了。”

李奇沉默了下，然後說道：“但若是不守，從這裡往北，大乾疆域之內，無數百姓，便都要遭受浩劫，更多的百姓葬身獸潮，更多的孩童，葬身獸腹。”

他嘆了聲，說道：“更多像我這樣的年輕人，沒能成長起來，就已被吃掉了。”

他說完之後，攤開手，笑著道：“過往紫陽域在他們的守護下，至少我算是成長到這個地步了，煉氣境的修為，不算太差……也該輪到我，共同守護一方了。”

塗易散人問道：“所以這就是你，作為灰靈門最傑出的弟子，反而第一個前來守衛大乾邊疆的原因？”

李奇點頭說道：“陸尊者跟我一樣年輕，他的天賦更是世間罕見，乃是玄天觀一千三百年來最傑出的弟子，不也來了嗎？”

“……”

塗易散人想了想，笑道：“有道理。”

說完之後，這老者拍了拍李奇的肩膀，說道：“你小子也很有趣。”

他收回了手，目光掃向這裡眾多的墳墓，終究是深深嘆息了聲：“這麼多人，為了守護邊疆，隕落於此，不少正值盛年，亦不少青蔥少年……可偏偏有些老東西，貪生怕死。”

“事情本不該是這樣的。”

“偏偏這些老東西，讓事情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說完之後，轉身而去，身影顯得蕭索而落寞。

李奇看著他的背影，露出了些許不解和迷茫。

他轉頭看著馮成的墳墓，緩緩跪下，磕了個頭。

但是抬起頭來，卻發現身側站了一人。

“陸尊者。”李奇連忙起身。

“不用多禮。”陸萬這樣說來，目光看向了塗易散人的背影，嘆道：“沒想到塗易散人，也算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了。”

“他參與過許多次邊疆的征戰，年紀大了，似乎有很多感慨。”李奇心中想道：“也許有朝一日，我也會有跟他一樣的感慨……但也許，我活不到那一日？”

“……”陸萬偏頭看著李奇，說道：“你這次立了大功，讓我抓住了梁近，有什麼想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