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凡忽然覺得,就在自己的前方,在那黑暗深處,也許就有一個不可思議的巨大怪物,盤踞於此。一念及此,他全身從頭到腳都涼了三分。
這個古老的山洞裡,彷彿從亙古以來就沒有光亮透進來過似的,漆黑如墨,但這未知的世界,卻給了人最古老而最深邃的恐懼。
纏在身上那龐大的觸手,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在他面前,所面對的,將是怎樣一個怎樣不可思議的生物。
時間,彷彿凝固一般。
遠處,隱隱出來了打鬥的聲音和巨響,那聲音雖然低微,但聽來卻有幾分耳熟。
忽地,黑暗深處,彷彿是什麼東西不安地悸動了一下。黑暗裡,忽然有波動發出,張小凡雖然看不見,但心中千百念頭掠過,暗想是不是這巨大怪物身體在此,卻又伸出另外一隻觸手,到了洞外與碧瑤等人交戰。
只是這個念頭並沒有保持很久,張小凡突然發覺,原本已經不再加力的纏著自己的觸手,忽然間像是受了什麼驚嚇,或是其他什麼原因,又再度開始收緊,雖然速度不是很快,但以那觸手之巨,這向內勒壓之力當真有排山倒海之勢。
張小凡眼前一黑,周身大痛,大叫一聲,不顧一切地以本身太極玄清道修行苦苦支撐,但這觸手恍如惡鬼一般,有沛不可擋之力,竟是苦擋不住。
眼看著只感覺胸口肋骨格格作響,氣血翻湧,張小凡再也顧不得那麼許多,病急亂投醫,奮然把暗自修行的另一半、傳自天音寺普智神僧的佛門真法‘大梵般若’執行起來,希望能多抵擋片刻。不料不運還好,一運起來,這佛門無上真法與青雲門道家奇術,修行法門迥異,運氣方式更是大異,居然立刻就在體內翻江倒海地排斥起來,全身經脈裡立時如針扎一般劇痛不已。
而與此同時,外界那巨大觸手又在不斷壓下,筋骨欲裂。張小凡人在黑暗之中,彷徨無措,人的神志也隨著壓力巨大,漸漸模糊了起來。
便在這時,在這生死關頭的一刻,他的腦海之中,忽地閃過莫名其妙的一段段文字:
“……天象無刑,道褒無名,是故說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即達光明。持一正道,內體自性,天地以本為心者也。……”
這些話,彷彿在他深心處亮起來的一般,迴盪在他腦海之中。這是‘天書’第一卷總綱中的文字,本來曾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佛道兩家修行法門根本不同,到最後如何能夠融合為一。
但就在此刻,他身處絕地,周身欲裂,實在萬苦之境,腦海中的某個地方,卻不知為何,漸漸清明起來,甚至不顧那錐心的苦痛,只回蕩著深深刻在他腦海中的那些文字:
“……
故動息地中,乃天地之心見也。
故無實無虛也。
故天地任自然,無為無造也。
故物不具存,則不足以備哉!
……”
一直被他握在手中,卻已經失去了光澤的燒火棍,此刻,忽然又緩緩亮了起來。
幽幽的玄青光芒,淡淡泛起。
冷冷的冰涼感覺,遊過身體。
張小凡在黑暗中看不見任何東西,但卻瞪大了眼睛,滿腦子只回蕩一句話:“故物不具存,則不足以備哉!……故物不具存,則不足以備哉!……故物不具存,則不足以備哉!……”
“啊!”
他昂首,向天,嘶喊,聲音卻已嘶啞。
“故物不具存,則不足以備哉!”
一直在他體內爭鬥的大梵般若與太極玄清道二氣,忽如洪川瀉海,劇烈碰撞之後,從他右臂處狂湧而出,生生逼進了黑色的燒火棍。
片刻之間,燒火棍大放光芒,玄青色的光暈之下,棍身之上似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絲絲脈絡都一分一毫地清晰起來,甚至連那血絲,也彷彿得到了鮮活的鮮血一般,隱約在輕輕搏動著,悸動著,彷彿流淌著暗紅的隱晦而詭異的血。
“咯、咯、咯、咯、咯……”
伴隨著燒火棍的異像,張小凡的周身竟然到處都發出了異響,但不是那種骨頭斷裂的聲音,聽起來卻彷彿像是劇烈心跳,又似血漿沸騰、更似肌膚穿孔破洞而出但看他周身卻並無異樣等怪誕之音!
不知不覺之間,張小凡恢復了神志,放眼看去,還沒想清楚自己身體到底有什麼變化,卻發覺自己依然被那巨大觸手所勒住,但不同的是,經過自己剛才那一瞬間頓悟而把佛道兩家真法強逼入燒火棍後,燒火棍已然散發出與往日稍有不同的光彩,在玄青色的光芒之中,還隱隱散發著縷縷金光,更有那搖曳著的淡淡血絲紅光,帶些猙獰,帶著可怖,分外清晰。
而這團光暈,竟已經把周圍那觸手勉強撐開了小小的一段距離,但隨即張小凡便發覺,這巨大觸手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彷彿發覺了張小凡的抵抗突然變強之後,那向內勒壓之力,竟也隨之大有以十倍百倍的勢頭,重新壓了進來。只片刻工夫,燒火棍重新泛起的法寶光圈,卻已經搖搖欲墜,支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