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鬼王一樣,鬼先生也注視著這尊伏龍鼎,但他的目光冰冷銳利,與鬼王相比,他少了一分狂熱,多了一分的是冷靜。
鬼先生注視伏龍鼎良久,徐徐開口道:“現下一切都未有意外,與伏龍鼎鼎身銘文所述完全一樣,照此下去,只要七七四十九日之期圓滿,看來四靈血陣這蓋世奇陣,必將成功!”
鬼王深深呼吸,臉上紅光滿面,眼中更透出少見於他身上的狂熱光芒,踏上一步,忍不住一聲長嘯,道:“好,好,好,老夫都有些等不及了!”
鬼先生向他看了一眼,道:“宗主少安毋躁,來日方長。”
鬼王仰天大笑,霍地回過身來,走到鬼先生身前,卻是伸手重重向鬼先生肩膀拍了下去。鬼先生似乎是一驚,眼中掠過一絲異色,但終於還是沒有異動,站在原地,片刻之後,鬼王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膀,卻是並無異樣,只是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啊!”
他大笑著,十分高興,然後似乎想起來了什麼,笑容收斂了一些,正色對鬼先生道:“多謝你了。”
鬼先生微微低頭,道:“此蓋世奇陣能夠成功,都是宗主洪福齊天,而且若非有這伏龍鼎神器,在下也是無計可施。”
鬼王微笑搖頭道:“伏龍鼎乃是我鬼王宗重寶,但多年來卻無人可以參悟鼎身銘文,也只有你最後才助了老夫一臂之力,此乃是天降先生於老夫,以成霸業也!”
鬼先生沉默了片刻,道:“宗主過獎了。”
鬼王呵呵一笑,卻又轉過了身子,目光再度落在了那虛空而立、光芒萬丈、瑞氣逼人的伏龍鼎上,眼中又是一陣興奮狂喜之色掠過,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了起來。
鬼先生靜靜地站在鬼王身後,看著鬼王愈發顯得有些驕狂的神態,一言不發。此刻若是隨便進來此處一位認識鬼王的人,只怕都要是大吃一驚,鬼王向來是雄才大略而內斂深沉,從來沒有這般張揚狂妄的神情,但此番看在鬼先生的眼中,卻不見鬼先生有絲毫驚訝之色。
也不知道是平日裡鬼先生與鬼王獨處時見得多了呢,還是他心機深沉,旁人根本看不出來。
總而言之,在這隱秘山腹巨大血池之上,濃濃的血腥氣息中,鬼王志得意滿地盤算著將來之事,那得意的笑聲迴盪不散,逐漸籠罩了整座龐大洞穴。而在他身後,是一個安靜的陰影,悄無聲息地站著。
※※※
青雲山下。
蒼穹之上那層詭異的黑雲不知何時已經漸漸消散了,但云層依然很厚,從漆黑的天空裡,大雨還在下著,沖刷著這個顯得有些寂寥的人世間。
荒野之上,風急雨驟,寒意刺骨,曾經在不久之前還是一座廢棄義莊的地方,在一場驚心動魄的激烈鬥法之後,已經完全成為了廢墟,甚至連腳下的大地,也因為巨大法力的破壞而翻了過來,被大風大雨沖刷之後,成為了骯髒的泥濘。
天色昏暗,竟沒有了一絲光亮,荒野之中,風雨裡,只有一縷淡淡的藍色之光,微微閃爍著。
一向愛清潔的陸雪琪,一身白衣已經被泥土汙了,但她似乎完全沒有在意,在她身前不遠處,就安靜地躺著田不易的遺體,他閉上了眼睛,平靜得就像睡著了。風雨打在他的臉上,風中有嗚咽之聲,似乎是在哭泣。
鬼厲依然沒有醒來,藉著天琊淡藍色的微光,可以看到他臉色慘白得如死人一樣,而他的神情,更是滿臉都是痛苦之色,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呼吸,幾乎令人產生錯覺。此刻,他的身體被陸雪琪抱在懷中,天琊靜靜散發著光芒,在陸雪琪與鬼厲周身細小的地方,撐起了一小片空隙,無形的力量遮擋住了雨滴。
而在他們身前不遠處,猴子小灰也失去了往日的活躍,靜靜地坐在地上,天空中落下的
雨水打溼了它的身體毛髮,不時有水珠流過它的臉龐身體,滴落到地上。一陣冷風吹來,小灰三隻眼睛都眨了眨,似乎感覺有些寒冷,悄悄向鬼厲的身體靠近了一些。
陸雪琪默默抬頭,向小灰看了一眼,然後伸出手去,輕輕將小灰拎進了天琊光環之內,讓它趴在鬼厲的身上。小灰向陸雪琪看了看,口中發出輕聲的“吱吱吱吱”叫聲,隨後腦袋又輕輕垂了下去,靠在了鬼厲胸口。它的頭側過一邊,眼光注視著前面不遠處,田不易安靜的遺體。
如夢?如幻!
那似是一場悠遠而綿長的夢境,可是卻沒有半分的喜悅,因為到了盡頭,才發現原來是一場惡夢。
鬼厲的身體動了一下,蒼白的臉上傷心似乎又深了幾分,片刻之後,隨著一聲帶著痛楚的呻吟,他緩緩醒了過來。
眼前有光,淡藍色的光華,在身子周圍輕輕浮沉縈繞著。
四周有聲音,是風雨之聲,風吹雨打,風雨蕭蕭。
靠在鬼厲胸口的小灰突然直起了身子,看著鬼厲。
冷風再一次吹過。
鬼厲輕輕顫抖了一下,然後他看到了陸雪琪的目光,那張和他一樣蒼白的臉龐,這風雨之夜裡,唯一陪伴他的人。
鬼厲的嘴角,輕輕顫動了一下。
胸口的疼痛已經減輕了許多,鬼厲向著胸口看了一眼,只見胸口纏著七八片大小不一的白色布帶,看去都是從衣物上臨時撕扯下來的,而此刻他的神志漸漸清醒,很快便察覺了自己胸口傷處的斷骨,都已經一一被接好了,只是田不易那一掌威力委實是非同小可,他全身氣脈都被震傷,雖然有陸雪琪事後施救,但也只怕要養傷多日才能復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