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笑了,帶著三百年的滄桑與悲涼。
“說得好,說得好!”
鬼厲向她看去,只見她臉上盡是笑容,眉目間卻是蒼涼。
“這三百年來,我在玄火壇是不見天日,不知多少次想過,當初為什麼我會昏了頭腦去偷這玄火鑑?這三百年時光,若是我和親人一起快樂度過,那該多好……”
她大聲笑著,柔媚的臉上滿是滄桑的美麗,手一抬,將玄火鑑拋了過來。
鬼厲接住,怔了一下,道:“這個是你們全族人用性命換來的,你怎麼……”
九尾天狐緩緩收住笑聲,眼中的哀色卻更是重了,低低地、幽幽地道:
“我要它,做什麼?”
鬼厲下意識地抓緊了手中的玄火鑑,感覺到從玄火鑑上傳來的一絲暖意。片刻之後,他道:“你被焚香谷禁錮了三百年,不想報仇了?”
九尾天狐淡淡道:“想,當然想了。這三百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可是我剛才脫困之後,到現在望著這片夜色,遼闊天地,突然間提不起精神去報仇了。”
她舉目遠望,這一片廣闊天地,微微一笑,道:“這幾百年的時光,我竟然傻到浪費在這無聊的法寶之上。如今且讓我在這人世間裡,多過一段舒心日子再說罷。”
鬼厲沉默片刻,道:“那你以後也許還會用到它的,再說玄火鑑畢竟還是你兒子……”
九尾天狐嫣然一笑,道:“小六?他不是已經把這個東西送給你了麼?而且……”她目光在鬼厲身上打量了一下,道:“你用噬血珠和攝魂這等大凶至邪之物做法寶,邪力侵體極深。以我看來,若不是有玄火鑑的至陽純和之氣替你抵擋,只怕你早就失去神志,兇性大發了。若是將它給我,你自己怎麼辦?”
鬼厲身子一震,眼中瞳孔微微收縮,向九尾天狐望去。
九尾天狐淡然一笑,道:“你也不用這麼看我,像我這般活了幾千年的老女人,知道的東西自然比較多。”
鬼厲不覺有些尷尬,眉頭皺了皺,終於還是將玄火鑑收了起來。
九尾天狐伸手摸了摸懷中小灰的腦袋,眼神有意無意地向鬼厲瞄了一眼,道:“眼下你體內邪力侵蝕已深,雖然你本身修行深厚,再加上有玄火鑑壓制,所以噬血珠邪力與攝魂的鬼力不敢頻繁發作,但我料你必定時常受其煎熬,且性子日漸噬血好殺,可對?”
鬼厲此刻對面前這個千年妖狐所化的柔媚女子的眼光,已經不敢小覷,雖然有些遲疑,但過了片刻,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九尾天狐嘆了口氣,道:“以我看來,你能在噬血珠和攝魂之下活到今日,實在算是異數。不過你今後若是想繼續安穩活下去,我勸你還是儘早將這件天地間第一邪物給丟了才是。”
鬼厲面無表情,慢慢抬手,黝黑的噬魂出現在他手上,黑色的棒身夾雜著隱隱的血絲,安靜地躺在他手掌之上。
那彷彿早已經是他身體一部分的熟悉之極的冰涼感覺,在他的身體裡緩緩遊動。
“你說的這件天地間第一邪物,不知道已經救了我多少次性命!”鬼厲淡淡地道:“你說我只有丟了它才能安穩地活下去,卻不知道如果沒有它,我根本就活不到今日。”
他抬頭看向九尾天狐,目光冰冷,道:“而且,你有一件事說錯了。”
九尾天狐看著他,笑了笑,道:“什麼?”
鬼厲道:“你說它乃天地間第一邪物,其實不是的。”
九尾天狐眉頭一皺,道:“你說什麼?”
鬼厲冷冷地,不帶一絲感情地道:“天地間第一位的邪物,不是它,而是……”他用手,往自己的心口一指,冷冷地道:
“人心!”
九尾天狐怔住了。
那個男子在夜色裡,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子去了。依舊帶著熱氣的夜風從遠方吹了過來,拂動他兩人的衣襟。不知怎麼,他的身影看去,突然間特別蒼涼。
九尾天狐默默地望著他,半晌之後,低聲嘆息,聲音幽幽,說了一句,卻誰也不曾聽清她究竟說了什麼。
就在她轉身向後走去,不欲打擾鬼厲的時候,鬼厲的聲音卻突然從她背後傳來:
“前輩,你見多識廣,我有一事關係重大,請你千萬賜教。”
九尾天狐微感驚訝,轉過身來,卻見鬼厲已經面向著她,彷彿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透露出一絲激動、一絲渴望、一份憧憬,甚至於,還有隱隱的一絲害怕!”
“你要問什麼?”
“一個女子,十年前用自己一身精血化做厲咒,再逼入自己的三魂六魄,施展出……一個大法力。但就在她魂飛魄散的時刻,她身邊有一件異寶‘合歡鈴’將她一魂扣了下來,所以如今那個女子肉身不滅不死,但全無知覺。前輩你、你見識廣博,請問可有辦法救治麼?”
聲音到了最後,鬼厲竟然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九尾天狐凝望著那個男子,眼中光芒閃爍,大有柔和之意,片刻之後,她決然點頭,道:
“有辦法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