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二十八章:歸寧

言子期忽然站起身,一語不發,向門口走去。淑妃猛然睜大了眼,阻攔道:“子期,你去哪裡?”

言子期站定,卻未回頭,只道:“面見聖上,陳情原委。”

“不要去!”淑妃快步走到他面前,抓緊他的雙臂,急道:“病灶既已知,遠離病源即可。此人既已做得這事,必然已打點上下,無人會輕易招認。況……”她低下頭,黯然道:“我還未曾侍寢,若你去面君,皇上必將下令徹查,勢必會鬧得滿城風雨,牽連無辜之人。後宮眾人定會說我因弟弟而驕矜任性,外面也會傳你倚仗戰功恃寵而驕……子期,你好不容易用累累戰功證明了自己,保護了言家,不可再外露不必要的鋒芒,言家,不能再出事了……”

後面幾句,言知儀語氣愈加沉重,言子期心尖也陣陣抽痛,安思鬱聽來卻恍如雲裡霧裡,似懂非懂。言子期知姐姐素來心地善良,不願累及無辜,沉默一瞬,咬牙道:“若讓姐姐在這裡受了委屈,我便戰功無數,又有何用?”

言知儀聞言,面上剎又白幾分,忙道:“子期,慎言!你上陣殺敵立下軍功,是為了聖上,為了黎民蒼生,不是為了姐姐,你要謹記!”

言子期緩緩抬眼,道:“連家人都無法保護,何談黎民蒼生?”

淑妃望著他因隱忍而微微發紅的眼睛,不由眼眶也溼潤起來,柔聲道:“子期,你聽著,你的戰場在前線,在朝中,在你愛的人身邊,而不是後宮。這裡,是我的戰場,無論怎樣,我都要自己去面對。”她蒼白的面龐上,緩緩浮上一抹淺笑,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有你在,有母親在,沒有人敢真的把我怎麼樣。”

又鄭重囑咐道:“不要將此事告訴母親,惹她擔心,好嗎?”

言子期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下頭。

雙生姐弟,姐姐外表柔弱內心卻倔強無比的性子,他豈會不知?

淑妃卻溫柔一笑,拉過安思鬱與言子期的手,將二人的手疊放在一起,輕聲道:“我不會受欺負,整個後宮也沒有幾個人敢真的對我做什麼,你們不必為我擔心,只要你們好好的,就好。”

安思鬱的手,在淑妃的手中,被言子期厚重的手掌緊緊覆住,安思鬱心中小鹿不禁一動,不由望向比她高大些許的言子期,豈料,他也正在望向自己,那雙眼睛,那般清澈空靈的眼神,正如那日初見他一般,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準確無誤的撞進她的心裡!

天色愈暗,二人離宮回府,一路行來,二人所思所想均為同一件事,皆是沉默。快行至家中時,安思鬱突然道:“會是誰?如此按捺不住,會在姐姐入宮時便下手佈局,時間如此之久,竟無人覺察?”

言子期輕哼了一聲。無人覺察?應是無心覺察吧!

他一直都知道,姐姐對皇上傾心已久,但皇上對姐姐卻素無半分情誼,此次選侍雖是選了姐姐為妃,怕也是因了他征戰有功的關係,否則緣何予了姐姐高位,卻不肯分半點關心給她。

況且,在雍明宮,皇上見到安思鬱的反應,怎麼想,都覺得很奇怪……

越想心中越亂,索性不願再想,他垂下眼瞼,回道:“後宮之爭,本就如此,為爭寵、為各種目的,誰都有可能。”

安思鬱輕嘆道:“有什麼可爭的?若得不到對方的心,爭又有何用?為爭寵而戕害他人,又是何必?縱使得到一切,卻得不了一人真心真意相待,不覺得可悲麼?”

頓了頓,她目視前方,又道:“姐姐太善良了,這種時候還怕累及無辜,哪有人會真的無辜?若是我,定會把這個人揪出來,用我的銀針紮成篩子!”

她的話,雖帶有幼稚之氣,卻似句句說到言子期心裡一般,聽到她說要用銀針把對方紮成篩子,言子期忽覺心下一鬆,似沒剛才那麼沉重了。絲絲笑意湧上心頭,他不由得又伸出了手,在她小腦袋上輕拍了一下!

這個動作是下意識的,從前他從未對其他人做過這樣的舉動,如今,對著她,這個動作卻完成的自然而然。

安思鬱一怔,感覺臉上的熱度蔓延到了耳根、脖頸、甚至全身,她不由得想:是不是自己也該調一碗定心凝神的補湯喝喝?否則每每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甚至什麼也不做的就在那裡,她便似失了心魂一般,這該如何是好?

……

第二日,又是起了個大早,是安思鬱要帶言子期歸寧的日子。

古往今來習俗,皆是新人成婚三日便回門拜見雙親,而當時,言子期在成婚次日便奔赴喀納戰場,未能同安思鬱一同歸寧,故這次,才算是言子期正式拜見岳父及孃家親眷。

上次見到父兄,還是先前自己回門那時候的事。離開了自己的親人這麼久,安思鬱心中,除了思念牽掛父兄,更多的,卻是“近家情怯”!

師父是隨她一同回來燕都的,此刻必然住在她家,也必然會告知父親她喬裝隨軍一事,想想父親那副吹鬍子瞪眼的表情,安思鬱頓覺頭痛不止。而想到父親曾對言子期先父頗有微詞,一顆心似是如墜千金,怎麼也雀躍不起來。

言子期見她始終低頭,一語不發,似是心事重重,與平日那副甚為自信的樣子大相徑庭,不解問道:“回家了,難道不高興麼?”

安思鬱勉強笑笑,那笑容難看的有些滑稽,道:“高興……可高興了……我爹估計更高興,他那三尺長的大戒尺,這次可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言子期聞言一愣,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馬車已行至安宅。安亦恆早已在府門口翹首以盼,見他二人,欣喜迎上,與言子期互相見了禮,又壓低聲音對妹妹道:“你這次過分了你,無法無天,等著爹罰你吧!”

安思鬱早知逃不過,索性道:“做都做了,我人都回來了,他老人家還能怎樣?”

“你真是……”安亦恆抬起手佯裝要打她的樣子,想和從前一樣嚇唬嚇唬她,卻發現言子期正跟在他們身後,一語不發的盯著他看,心下忽覺不妥,又慢慢的將手放了下來……

那個頑皮的小丫頭,那個他從小寵到大的小丫頭,如今也已亭亭玉立,嫁做他人婦,再也不是那個成日跟在他身後、“哥哥、哥哥”的叫著他的小女孩了。

心中不免一陣失落,安亦恆心中半欣慰半酸澀的看著妹妹,到底,早早就出了閣,對她來說,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