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念芷乃鳳族鳳帝唯一的掌上明珠,厚愛之境無以復加,真真的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是以她倒同我如出一轍,針黹炊燒不會,滌衣濯箸嫌累。
她卻較我略微不濟些,只因阿爹孃親時時遊逛在外,青城山中每每餘我一人,為了生計我便只能擼膊挽袖親自上灶劃石燧熾木炭煮食燒飯,除了賣相差些之外,皆餘尚可,尚可。然念芷是委實不諳井臼,她那十指如蔥掌如玉自呱呱墜地之日起就不曾沾浸過陽春水,更休提做羹湯。
孃親暇時常謂我言之各人境遇不同是以造化也就不同,千人千命,有人夤夜趕科考便也有人辭官歸故里,天垠地荒之大,彼何碌碌我何閒,何必再徒羨他魚,白雲蒼狗逍遙快活一世,豈不快哉!
凡人言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我這一身的稟性性情,看來倒有一多半是隨了仙執白念茹的。
覷了一眼正立在一旁玉頰紅潤仙骨微顫的念芷,想是她這頭一遭上天宮,心馳神往中神情難免會亢奮些,不由得遐想到我第一次上天宮時的情形,嘴角處情不自禁地泛起一陣漣漪。
真真的“往事不堪回首,只在月明中”吶!
“小主,今兒怎地得了空閒?”守衛南天門的天將略矮著威武身軀與我作揖行禮,笑說問道。
青城白兮,獨尊小主,是以在這天垠地荒裡,人人都要恭敬敬地稱我一聲“小主”。
我攏攏仙袂,淡淡回著:“閒來無事,念著有些時日未來,便尋思著上來轉轉。”
那天將恭順地又笑了幾聲,態度殷勤真摯地說道:“小主駕臨,是否容我先通傳君上?”
我擺擺手說道:“就不勞煩將軍了,我本也無甚事,昨兒個你家君上慌切切地跑到我青城與我借那‘翡翠如意環’使使,當時遍尋不到,今日偏湊巧它自個跑了出來,我怕你家君上急用,索性就給他送上來。”
那當值的天將卻也是個實心的人物,我若容他通傳只怕性質又起了一番變化,這天宮周遭哪哪都好,唯有繁文縟節良多不堪重負,我素來都是過分抗拒的。不得已,只能先扯個謊掩蓋過去,想我堂堂青城小主之尊,他也是不能細緻盤問加以證實的。
天將面上起著波瀾,面色和善地說道:“既事關君上,那便請小主快快移尊,小將該死,險些耽擱了君上與小主的大事。”
他那雷厲眼又斜斜地瞟了一眼念芷處,復又矮著仙羅身軀問道:“不知這位……”
我瞧了一眼念芷,搪塞道:“她是令妹,若將軍無事,那我們就先進去了。”
那天將唯恐延誤了我與他家君上的“大事”,慌忙移開身子露出門庭,抱著拳聲如洪鐘說道:“小將恭送兩位小主。”心頭卻疑慮萬千,這幾萬裡卻也未有聽說青城仙執添了人丁,這另外一位的小主又是何許人也呢?
我自認福祚,萬不敢攬著鳳族的公主殿下充我門楣,待得過了幾處仙廊小道,方回頭對著念芷說道:“你們鳳族與這神族素無往來,奈何你身上又承著‘公主’的封銜,我如此做法,雖有些唐突,然委實情急間生出的法子,你若有怨言,可與我說來,我便賠個不是好了。”
念芷何等玲瓏剔透的人兒,見我這廂說的鄭重煞有其事,當即掩袖失笑道:“白姐姐,我既喚你一聲‘姐姐’,你那般稱呼我自當也不為過,又何用在此讓別人瞧了笑話。”
我訕訕一笑,覷著她的柔嬌百媚,恍惚中竟在她的眉宇間瞧出了白盞的影子,怔怔地失神了片刻。
乍一相看,這鳳念芷倒與白盞有那麼幾分相像之處,身上的氣澤也同樣綿軟純和,假若二人比著身肩立在一起,毋須論證,十足的並蒂花開金蘭之誼。
經過凌雲殿又過了浮雲繚繞的仙輒橋,堪堪黎宸的“積儲宮”已然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