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掌櫃頓了頓,見十三並不說話,便只好接著道,“實不相瞞,鄙下的照相館子最近正在找模特明星,咳……”,他說著頗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找那俊男美人兒拍了畫片掛在櫥窗,招人來照相,外國叫那什麼……哦!模特!”
十三見他又是猶豫又是拍頭,只斜了他一眼。
“你連我的便宜都敢佔?這是想太歲頭上拔毛討便宜?”
“不敢,不敢,”謝掌櫃先是一脫帽躬身,連說了十幾聲不敢後,才又道,“新來的小夥計不懂規矩,有眼無珠,必是看您風姿出眾,氣質非凡,故而才忍不住給您拍了照,您大人大量,冒犯得罪之處還請您多擔待,擔待。”
見十三臉上沒有一點擔待的意思,謝掌櫃又忙下保證,“等照片洗出來鄙人一定親自送與府上,絕不外漏,請三爺放心。”
十三聽了這句人話後臉色才漸漸和緩,他不予計較,聞言做罷,無謂再跟這掌櫃扯皮,他回身就要牽小妖女離去。
那照相館新來的小夥計一聽十三是是霍家三少後,早嚇的自動退到一邊,更一個字不敢說了。
旁邊擁擠的人群聽得十三身份都自動讓開一條路,十三一見心下不豫,難道自己臉上寫了土匪二字嗎?一個個都跟見鬼似的躲著噤若寒蟬。
看不到本爺剛剛是多麼親民?多麼大度?多麼好說話嗎?
一個個白長了眼珠子耳朵,不信自己的眼睛耳朵,卻去信別人的長舌。
十三自覺沒趣,便沒了逛下去的意思,直接拉著小妖女進了鳳棲閣。
路人不敢看十三,但一見他身旁拉著的小妖女,頓時驚為天人,都低著頭還忍不住偷看。
一進鳳棲閣便有人趕著來引路,十三拉著小妖女邊上樓邊隨意一問,“羅掌櫃呢?”
前面引路的差人見問忙回,“回三爺,羅掌櫃留話,說是去鄉下采招藝人了,估計得等三十兒才能回來,”
十三聞之一笑,“羅掌櫃真是盡心盡職。”
前面領路的差人聞聽也不敢答言,上了二樓只快步把十三常坐的位子上的桌椅拿毛巾揩了一遍,才恭請十三和小妖女落座,及至十三落了座吩咐他下去,他才如蒙大赦般,連聲應著退下了。
十三給小妖女的茶碗用手帕擦乾淨水漬倒上茶,見她拿著桌上的點心對著戲臺子邊看邊吃,亦吃的津津有味,他不由一笑,為她揩去下巴上的點心渣子,“看的懂嗎?”
小妖女聞言衝十三一笑,搖一搖頭。
此時臺上的俳優正表演著參軍戲,
兩個優人一捧一逗,表演扮相都十分滑稽。
說來這俳優戲本是宮廷演劇,安史之亂後宮廷樂工的散落民間,俳優戲劇也跟著傳播到民間,後來家喻戶曉的藝術。
現雖演變成相聲,鳳棲閣卻還保留著俳優戲,一是有人專好此戲,二是時常排演也不至讓古藝泯滅。
十三略聽了兩句,便知臺上正演著是《三教論衡》,此時那一優人正問道,“既說是博通儒道佛三教,那你說釋迦如來是何人?”
另一優人對曰:“是婦人。”
那一優人又問,何出此言呢?”
另一優人答道,“《金剛經》上雲:‘敷坐而坐’,或非婦人,何煩夫坐,然後兒坐也。”
只見臺下三兩片笑聲,十三見小妖女咬著點心看的不知所云,一臉不甚明白,他便道,“這出戏是用諧音使人發笑,不明白就算了,何必和他打這個悶葫蘆?”
他說著一笑,指著臺上表演的倆個優人道,“此二人表演的戲就叫參軍戲,參軍本來是一種官職的名稱。相傳後趙時,一個身為參軍的官員名叫周延,這周延貪汙了幾百匹黃絹,後來當時的皇帝不知為何赦免了他的罪行,但每逢宴會便命俳優扮演他,令人嘲弄他。”
他為小妖女續了一杯茶才接著道,“那個扮演周延的演員被稱為參軍,扮演嘲弄角色的演員叫做蒼鶻,一個裝出痴呆愚笨的樣子,一個則機智,二人表演以科白為主,一個逗哏,一個捧哏,諷古刺今,做以滑稽,以此借人一樂。”
小妖女聞言認真地點點頭,十三見她半知半解,知她志不在此,惟美食而已,眼看天將晌午,十三便招來夥計令他去廣和樓叫一桌子菜,夥計恭敬記下了菜名去了。
十三一瞅小妖女,卻見她盯著臺上看的津津有味,十三一瞧,原來臺上換了戲碼,是一出漢時流傳下來的滑稽戲,——“河伯娶婦”,也叫為“西門豹治鄴”。
這出戏的優人由兩個增到五人,還添了婦人表演,戲詞十分通俗易懂。尤其巫婆的扮相和臺詞十分滑稽,臺上的滑稽套子一丟,便直逗的小妖女咯咯笑,一時連手中的點心也忘了吃。
十三見她看的得趣,便不再多言,只自顧自地靠著椅背悠閒地喝茶,
又有兩三盞茶的功夫,就見小夥計領著廣和樓的差人送來了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