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來所信奉,只要站在最高處,就無人能看見自已的眼淚。
掉不完的眼淚,數不盡的傷悲,新的,舊的,遠的,近的,無奈又於事無補。曾經歷過的痛苦永遠不會消失,當希望一次次的墜落後,連絕望都竟變得奢侈。
心痛的難以自抑,就把三百年前的酒壺灌滿,彷彿灌滿的不是酒,是愁,是痛。
她一飲而盡,酒淚相和。
她回不到過去,也走不進將來,
酒壺能再灌滿,掏空的心卻再也灌不滿了。
那種想開了看明白了,卻還深陷其中難以自拔的感覺,真的是讓她,恨透了。
她明白,人活著,是為了實現自己我,不是為了成為別人。她不是不明白。
可是她,別無選擇
或許,一開始,她就錯了。
只是,她明明什麼都知道,她亦別無選擇。
她哭著哭著便笑了起來。何必呢?何苦?就因為有一個像他的人出現了,自己就放任自己如此可笑起來了?
優柔寡斷她很久沒有給過活人了,不過那也只是一瞬,她不還是斬釘截鐵地在要他的命嗎?
他不是他,即便他是他又能怎樣?
她不是一樣不會心軟?
她不會遺憾,遺憾從來不應該屬於強者。
只有無能的人才守著遺憾念念不忘。
“我不會有遺憾了,我已經三百多歲了,長大的人是不應該有遺憾的。”她笑著流淚,淚滴到酒杯裡便被她一飲而盡。
如果一直執迷不悟,那將永生都得不到救贖。
她和他之間哪值得執迷不悟?
剝皮削骨手起刀落,尋魂問靈鍥而不捨。
原來人間就是第十九層地獄。
後來啊,顏姿羨才發現,自己枉自強求了三百多歲,其實早已被網住了一生。
只是,究竟怎樣才算的上深情,是萬劫不復,還是挫骨揚灰?
還是摘了心肝仍舊念念不忘?
是,剝了他的皮披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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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老頭子忽然說做了不好的夢,又說身上不爽利別是衝撞了什麼,故請了三清觀的老道長來解。
老道長法力高深,閉目掐指片刻,果然算出老頭子於今年星宿不利,不化解會出大事,若要化解必須要回出生地大辦道場,於十月十五下元節祭祀水官大帝,求水官大帝解厄消災,拔苦延壽。
老頭子聽了深信不疑,為觀裡捐了一筆可觀的香火,又命人好生送走了道長,便對全家下了令,一定要於本月十五之前回姑蘇老家辦道場。
此令一出,全家上下譁然。姑蘇遠在千里之外,又多水路。老頭子又下了令說,”此次回鄉要注重“衣錦還鄉”四字”。
雖說霍家世代就沒窮過,不過這“衣錦還鄉”四字涵蓋的範圍也太廣了些,老頭子又對此並無詳說,連管家也只好去向哥仨討主意。
最後還是老大拍了板,“豪門豪門,首先就要體現在一個“豪”字,不奢侈誰知道你豪?首先我先買置十幾艘船,家下一概值錢的東西全往回搬,僕人能帶多少帶多少,這麼著,江東父老一見,才知道我霍家的別樣氣派!”
老二默然無語,十三亦挑不出什麼毛病。自來這類俗事庶務都是老大料理,故老大應是最得老頭子心意。
故而沒兩天,家下能代表豪門的東西一概該搬的都搬上了船,連同此次要帶去的僕差都有了數。
一切井井有條,沒一點兒臨時起意的忙亂,彷彿一切都是早已準備好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