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容府回來之後,陸元成一直悶悶不樂。
小安子在旁伺候,大氣都不敢喘。
明明站在外間時,他聽著裡面兩位的對話都是好言好語,好聲好氣,甚至還稱得上是情投意合,怎麼自家主子一到家,臉上就掛著冰霜。
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
跨出延壽堂小佛堂的時候,陸元成的心裡一直盤旋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
這種複雜微妙的情緒還左右了他的理智,導致他白來一趟容府,該問的正事一點沒問,倒是說了許多平常根本不會說出口的廢話。
但離開容府的時候,他心情還是好的。看到她精氣神一天比一天好,他替她高興。
說起來,她的命還是他救的。她確實應該信任他,依賴他。可等他一路從容府回到蟲鳴坊的魯王府,心情就已經很不好了。
因為他終於想明白了,自己心頭的疑惑,也就是她到底哪兒讓她覺的假,終於有了答案。
她對他的信任,依賴都是真的,但感情是假的。不,並不能說這份感情是假的,應該說這份感情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他以為她對自己的信任和依賴是基於男女之情,但現在他想明白哪裡不對勁了。這份感情就是純粹的信賴和依戀,毫無男女之情。
一旦想明白了癥結所在,一切的不對勁就都更加清晰明白。
她提起“狐狸精”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這份不對。但容天嬌吃醋就是日常,這日常讓他忽略了自己的直覺。後面她突然表示信任,表示依賴,因為足夠真誠,足夠叫人相信,更加讓他無法察覺自己的直覺。
其實直覺從一開始就告訴他真相,她突然提到“狐狸精”,並不是在吃醋,而是在說“東宮”。也許是因為旁邊有人,所以她沒法明說,只能這樣暗示。可自己竟然蠢笨如斯,沒有察覺她的暗示,反而順著這個話題,來了一段解釋和告白。
真是太糗了。他在心裡嘲諷她聰明過頭,結果自作聰明的反而是自己。
一想到容天嬌在努力暗示自己“她被東宮盯上了”,結果自己卻在糾纏那些“謠言誤會”,他就覺得尷尬,極度尷尬。
但這並不是他現在心情不好的根本原因。
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不可言說,羞恥到連自己都無法面對。
他,期待落空了。
他在她的屋子裡還大言不慚的嘲諷對方自作聰明,用“楚楚動人的柔弱”來討好自己,站在高處鄙夷她的虛偽。
但結果,不是她自作聰明,而是他自作多情。
雖然不知道她在為了什麼“悲秋傷己”,但少女情懷總是詩,這一定是為了感情。
但這份少女情懷卻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別的男人。
這個男人,是誰?
陸元成不想承認,但他此刻的心情的的確確就是嫉妒和憤怒。
容天嬌是他的未婚妻,她為別的男人悲秋傷己,他感到嫉妒和憤怒也是合情合理。可心底依然有個聲音在說,他沒有這個資格。
感情這東西應該是獨立且相互的,她的感情是屬於她自己的,就像他的感情屬於他自己一樣。他未曾愛過對方,又怎有資格要求對方愛他?
何況,容天嬌對他的那種佔有慾,那種對所有靠近他的女人的瘋狂嫉妒,一向是為他所不恥,視若洪水猛獸。
此刻這種佔有慾,這種嫉妒,在他心裡起了苗頭,他又有什麼立場去理直氣壯?
可……那個把本該傾注在他身上的注意力,硬生生搶走了的男人,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就是如鯁在喉,讓他渾身難受。
坐立難安之際,外面小安子突然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