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成錦懶得理這狗子,問陳序:“娜娜呢?”
陳序指著吧檯方向,“不在那嗎。”
吧檯裡,昏暗的燈光下,老周正專心彈他的吉他。
他們誰都沒注意,剛才的背景音樂是他彈的
老周沒淡出歌壇前,是搖滾界的扛把子。千禧年那會,實體唱片行業被網際網路衝擊的最嚴重的時候,他每張專輯都賣到白金唱片。
但接著便是英雄遲暮的故事:一開始是無休止的公司派系鬥爭,再後來藝人賣唱片不靠音樂質量說話了,全靠炒作……
更重要的,他不習慣。
他不習慣假唱,不習慣那些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的小男孩小女孩在臺上蹦躂,不習慣人們聽歌時不用金屬禮了,全舉著手機怕個沒完。
他才四十來歲,卻不肯跟時代和解,固執地活在自己的舊歲月裡。
嚴成錦和他的緣分是,嚴成錦是他親自招進公司的,後來又幫他做了最後一張專輯。
那會兒嚴成錦還沒滿十八歲,小朋友一個,所以人都勸他三思,擔心他晚節不保。老周卻不在乎,他這人活得就很搖滾,骨子裡有種愛誰誰的盡頭,想著反正最後一張了,老子以後都懶得伺候你們,當然要搞一張自己喜歡的。
好在這張專輯成績不錯,還給《滾石》選進必聽‘年度必聽專輯’,讓他的職業生涯圓滿落幕。
嚴成錦進公司後,老周負責他的樂理和聲樂課,對他很有些薪火相傳的意思。他有意拿自己的隱退專輯給嚴成錦做跳板,以為之後他的職業生涯一片坦蕩。
誰能想到呢,這竟是嚴成錦最後的高光時刻。
老周離開公司小半年,嚴成錦因‘頂住上司’,被雪藏了。
再往後的故事是,老周拿出全部積蓄,在最靠近音樂的地方開了家酒吧,有朋友的幫襯著,吃不飽也餓不死,就這麼活著。
老周揚給嚴成錦倒了杯水:“女朋友?”
嚴成錦嘴角忍不住往上翹,“老婆,領證了。”
老周驚詫,“你小子行啊,不聲不響把事辦了。”他疑惑的問:“你今天來——”
“我打算繼續寫歌。”嚴成錦說。
老周從鼻子裡擠出個‘哼’,“我還以為,你今天過來是想告訴我,你結婚了,有老婆孩子,以後要過踏實日子了,今天是來跟我告別的。”
老周舉起自己杯子,敬酒似的,“少爺,消停點吧。”
嚴成錦很固執,“我想再試一次。”
“怎麼著,又想做樂壇里程碑了?”老周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記得嗎,你上次跟我說完這話,轉頭給陸明坑個底兒掉。”
嚴成錦把手蓋在老周杯子上,阻止他繼續喝酒,“我不做里程碑了,我做一粒石子就行。挪不走,砸不碎,又硌腳的那種石子。”
他眼睛裡也燒起那種安靜的光芒。
老周被這那團火灼傷,‘碰’一聲,把杯子砸到桌上。
“樂壇,你TM睜開眼看看,現在還有TM樂壇嗎。”
“你TM睜眼看看,現在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國外買個二流子曲子,三流歌手唱著,下流營銷一推,嚯,百萬千萬銷售量,年度金曲到手!”
“流行全TM是餿泡菜味,嘻哈叼著生青菜當熟肉,搖滾,哦,現在那玩意
就民謠!”
“這就TM是你惦記的樂壇!”
“你天天盯著手機,不比我清楚嗎。劉唱發個專輯,他的衣服上過熱搜,他的仿妝上過熱搜,他的伴舞上過熱搜,連他的家世都上過熱搜,就他媽他的歌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