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是夜聞天主動讓他回黑風城看看，林老將軍在接到命令時，並沒有多驚訝，他知道夜聞天的心思。

只是林九九沒有想到，父親居然會如此決然，她本來以為慕容景辭出現，他們林家一雪前恥的機會到了！可是卻偏偏是拿父親的性命來作擔保。

父親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必要的時候，不用管他，他早就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可是那是她的父親啊……

她怎麼才能辦得到呢？

窗外的雨聲不斷，絲毫沒有要停的跡象，像是老天受了不小驚。

白莞兒失魂落魄的倚靠在床沿，看著外面的風雨交加，內心一片悽然。

已經整整一天了，寧國元都沒有來找她，甚至都不知道昨晚有沒有回來，與那安寧是否還在一起？

今天來送膳的，又是一個新丫鬟，許是昨天那個春兒已經不敢來了,她也不想再與這群奴才糾纏了，他們討厭她，那是因為嫉妒她，高高在上。

所以對於來送膳卻面無表情的奴婢，她看都懶得看一眼，直接呼了一字:滾。

奴婢不急不躁，更不害怕，規規矩矩的講東西放好出了門，似乎並沒有在意她說的什麼，這跟大牢裡送伙食的衙役有什麼區別？

白莞兒冷眼看著丫鬟離開的背影，然後看著熱氣騰騰的飯菜一點一點的沒了熱氣，心情愈加的煩躁。

“以後啊，就不要再去招惹白小姐了，不然，會吃不少苦頭的。”

下人的臥房裡，蘭兒小心翼翼的給春兒的肩膀塗著草藥。

原本白淨的肌膚，已經是血肉模糊，肩膀也腫的不像樣子，像是被拿斧頭砍了一下，傷口令人心寒，足以證明白莞兒力氣有多大，那是往死裡推的力度。

春兒年紀不大，十三四歲的模樣，這樣的傷她居然咬著嘴唇，愣是一聲沒哭，只是小臉蒼白，齜牙咧嘴。

做事恐怕是做不了什麼了，只能在房裡好好修養著，蘭兒溫柔的幫她包好傷口，扶她躺好，並且叮囑她不要再去惹白莞兒。

“蘭兒姐姐，你對我真好。”春兒最終還是流了淚，卻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感動。

蘭兒欣慰的笑笑，替她扶好枕頭，溫聲道:

“我們這做奴才的，哪個不是因為命苦才進來的，若是能像個正常人過日子，誰會在這裡受這些氣呢？既然是一起做事，都是可憐人，自然要相互照顧著些，你還小，將來要學的東西很多，以後你就會懂了，我們啊，就只乞求碰到一個好主子就行了。”

“蘭兒姐姐，我爹孃都不在了，我嬸嬸們只能把我賣到這裡來，說是為了給自己討條生路，她們跟我說，這裡有我想要的一切，可是……這傷口並不是我想要的，蘭兒姐姐是什麼時候來這的？又是什麼時候開始接受這一切的？”

蘭兒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轉而又溫和的看著她。

“說來話長，等以後啊，有空閒了再告訴你，你先好好養著，這段時間，你的活我都幫你幹了，我先去忙了，你好好休息。”

春兒流著淚點了點頭，蘭兒拍了拍她的手，起身離開，轉身的一瞬間，溼了眼眶。

若不是被逼無奈，誰願意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府邸裡……搭上自己十幾年的光陰，這十幾年，她是如何過來的？她不清楚，只是混混沌沌的，就這樣過去了。

她想過離開這裡，或者結果自己，去見爹孃，但是她還有個弟弟，那個在寧府坐侍衛，幫她擋了一耳光的弟弟……

當年，夜聞天舉兵造反，爹孃作為景元帝頗受敬重的臣子，幾乎是一夜之間，身首異處！她還記得十幾年前的那個晚上，府裡的小奴才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直接倒在了父親的面前，滿臉都是血，嘴裡哆哆嗦嗦念著“他們……他們過來了！”

父親母親一時愁眉不展，門外已經傳來了馬的嘶吼聲，父親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已經嚇得說不出話的她，還有剛滿七歲的弟弟，一把拎到了窗邊。

她只記得自己跌到稻草堆上的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活著，照顧好弟弟！報仇！”

紅光染紅了窗紙內滲出來的燭光，她那時候才反應過來，捂著哇哇大哭的弟弟的嘴巴，躲進了稻草堆，躲過了那一場屠殺。

父親不是什麼朝中重臣，只不過是為官清廉，性格溫和，頗得景元帝信任，她不懂，為何夜聞天要那麼趕盡殺絕。

硝煙，鮮血，瀰漫在整個京城，第二天，她帶著弟弟從草垛裡出來，外面一切都變了樣子，她們茫然無措，幾乎已經絕望。

踏過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屍體，她帶著弟弟來到了後門，卻見幾個官兵正在拖著屍體焚燒。

她嚇壞了，正要逃跑，卻看見一個家奴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拉著她的手大聲說:

“臭丫頭！帶著弟弟跑到哪裡去了！？老子找了你們一個晚上！快！跟我過來！我們要有好日子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