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的眼神看向商執，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來。

當白川跟這個女子面對面坐下來的時候，說心裡沒有恨，那是假的，可是全部都是恨，那也不太真。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人，敢在這個時候孤身一人，來到范陽，指名道姓的要來見他，這是她他沒有料到的。

而現在坐在自己面前，還能如此心如止水，表面雲淡風輕的樣子，也是讓他比較驚訝的。

不管她來意是如何，他都無所畏懼，按照常理，他應該立馬一刀要了她的命才是。

可是既然她那沒有任何越舉之為，那他就先以禮相待。

而沐清看著白川現在的這副樣子，突然不知道自己內心是什麼感覺，愧疚？懷念？還是心疼？

“二十多年了，轉眼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我記得上回見你，你還很小，個頭只有現在的一半。”

這話，聽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仇人對自己說的，哦，具體的說，應該是仇人的同黨，仇人的家人。

“景辭，這麼多年……你過的好嗎？”

沐清喃喃的問道。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沐清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這樣問，畢竟，當年夜聞天，做了那麼多喪心病狂的事，而她，是夜聞天的妻子。

雖然那一場殺戮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但是這場殺戮帶來的傷害，卻一直持續到今天，並且會一直延續到不確定的將來。

不知道眼前這個已經長成翩翩少年的慕容景辭，現在心裡究竟在想什麼，是恨她？還是矛盾糾結著該不該恨她？

無論如何，她都覺得自己是不可原諒的吧，畢竟，作為景元皇后的好友，作為叛軍的髮妻，她沒辦法做選擇。

而當她決定選擇的時候，卻為時已晚。

“你問這個問題，有意義嗎？過的好與不好，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好像沒有必要回答你的這個問題吧？”“我知道你心裡恨我，不願意回答，也沒有關係，這是夜家欠你的……”

沐清隨和的笑著，像是以前碰見小時候的慕容景辭一樣，只不過現在多了一絲愧疚。

“欠慕容家？說這話就大錯特錯了，夜家欠的是整個天下，那麼多條人命，就這麼三言兩語的在你面前一文不值？”

沐清愣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顯得有些侷促。

“說吧，你這次來是想幹什麼？幫你的相公做事？”

“不是，我不是來幫他的，我只是想來跟你談談。”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你要是夠聰明的話，就應該知道，我能讓你進來一直活到現在，就已經很仁慈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要麼滾，要麼死。”

白川的情緒變得有些煩躁，眼神都變得犀利起來，恨不得將眼前的人拆吞入腹一般。

殺了沐清，不是他所想要的結果，他也沒想過，要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那如果我不夠聰明呢？是不是就可以繼續跟你談下去？”

“夜夫人，跟我這麼耗下去，對你來說沒有什麼好處，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脾氣，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念在……你跟我母后當年的交情。”

幼年的記憶，一幕幕的浮現在腦海，他記得以前母后經常跟這個女人在一起，她很溫柔，很賢惠，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柔柔的。

雖然現在，說話的聲音就是很溫柔，可是那一切發生之後，他沒有辦法將所有的東西都拋之腦後，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跟她交流。

他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的，痛失雙親，流離失所，一夜之間全世界都變了樣，他沒辦法忘記那一段痛苦不堪的回憶。

“我知道你討厭我，無論如何這都是我應該受的，你就算是殺了我，我也沒有任何怨言，你說的沒錯，夜家……死不足惜。”

畢竟是很多年沒有見過這個女人，所以他現在一時也沒弄懂，她到底想幹什麼？又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我沒有那麼多耐心等下去。”

白川的眼神變得冷淡下來，已經完全沒有了情感。

沐清的眼睛忽然溼潤起來，但是她忍著沒有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她不知道此時此刻，她能不能打動眼前的這個孩子。

“你先聽我慢慢說，無論如何，你要聽我說完，至於你想怎麼處置我，等我說完了，要殺要剮，都隨你，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