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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終章 我,永遠不會疑你。……

第67章 終章 我,永遠不會疑你。……

卿寧不知該怎麼安慰德妃, 雖說在現代,她亦是見慣了這種事,也每一次都憤怒得不可名狀, 但如今,面對受害者, 所有的語言似乎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自打去年佟佳映月揭發你之後, 萬歲爺對隆科多的態度便大不如前, 不但降了他的官職,聽說還找他密談了一回,密探我內容我雖不知,但從那之後他就將李四兒趕出了府邸。但我聽說他們兩個藕斷絲連,李四兒藏於寺廟之中,依舊在與隆科多幽會。”

“他自己斑斑劣跡, 也難怪被佟佳映月揪住了小辮子,我又如何看不出, 佟佳映月表面上對佟家璐月忠心耿耿, 編出了一出進宮複仇的戲碼, 實際上也是出於利用, 更是要將隆科多趁勢推進深淵。”德妃語調平靜,“她比我聰慧, 也比我狠毒,我本該是欣賞她的,但她千不該, 萬不該, 害了妞妞的性命。偏生我此生再也出宮無望,不然我定會叫她,血債血償。”

說到萬琉哈氏之時, 德妃眼中終於起了一些波瀾,她緊緊掐住自己掌心,眼中俱是洶湧的恨意。

“我時常恨自己這副性子,既惡毒卻又壞不徹底,那時我決意害佟佳璐月,便是想既然她向來只顧著自己的喜怒,那我便也將她的性命交給上天裁決,若是她堅強,自然是能過去這關;若她不中用,那便是死在了她最疼愛的弟弟手上。”德妃輕輕一頓,“但決意這樣做了之後,我卻時常惶恐,憂心,反思自己做的是不是太過了,若我不是這樣一副性子,也不會叫妞妞瞧出端倪,亦不會叫佟佳映月抓住錯處。後來我再一想,那日之事如此隱蔽,妞妞是如何知曉的,定然是她早就起了疑心,別看她平日裡大條的很,可一遇到我的事,她便變得心細如發,所以她才日夜密切注意著我這邊,她也早就想好了替我一般無二的香料,還搜出了她咒佟家璐月的紙箋...我的妞妞,她早就猜中了一切,連替我如何頂罪的證據都準備好了。可笑我平日裡自認為一直如姐姐一般照拂她,竟連她的這等子心思都沒有察覺,皇後娘娘,是我害死了她...”

德妃流下了兩行清淚,卿寧慢慢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只不過是一念之差,卻釀得如此大錯。佟佳映月早就有備而來,她雖並非有意針對你,但確實害了萬琉哈氏的性命。或許你與佟佳映月都只是一念之間,本宮不可否認,於萬琉哈氏一事,你倆都有罪責,但萬琉哈氏定然不願見你自我折磨。”

“我願為她自困一生,這是我欠她的。”

德妃輕聲說,好像怕驚擾到了誰的魂靈。

“娘娘說得對,我的一時邪念,竟害了我最愛之人,這就是我做壞事的報應,我理應贖罪。萬歲爺又何嘗不是在叫我贖罪呢,他本可輕輕要了我的性命,卻奪去了妞妞的性命,叫我一生痛苦地活著。他明知道妞妞是無辜的,卻還是要一條他不在乎的人命讓我悔恨一生,只因我害了他所愛之人,他便要以同樣的方式叫我受罪。我知曉,我最該恨的不是佟佳映月,她只是想要我的命,沒想要妞妞的命,我輸了這場爭鬥,理應承擔後果,成為她向上爬的墊腳石...我最該恨的是皇帝,他明知妞妞無辜,卻如依舊如碾死一隻螞蟻一般碾死了她,只因他是帝王,而我等微末渺小。”

“當日,若萬琉哈氏不站出來,你要如何破局?”卿寧問,“憑你肚子裡的阿哥嗎?”

“我會拼死不認,因確實沒有明確的指向證明我害了佟佳璐月。”德妃擦了擦眼淚,“但我知,我可能保不住自己的命。就算沒有證據又如何,佟佳映月早已拿捏住了皇帝的心思,他一直對佟佳璐月的死深感愧疚,認為是自己沒做到對佟佳璐月的承諾。男人沖動之下許下的諾言太多了,而佟佳璐月驕縱任性,便是在皇上面前也不肯低頭,皇帝曾無數回朝我抱怨過佟佳璐月的任性,可是這些,在佟佳璐月死後,他想起來之時便都成了樁樁件件捅向他的利刃。若佟佳璐月的死跟我有關,那自然是可以減輕他的慚愧,叫他自我麻痺,認定俱是我害了佟佳璐月,所以有無證據又何必重要呢,只要能叫他心裡輕快,我的死活一點兒也不要緊。只可嘆我當時過於愚蠢,一心被自己的邪念矇蔽了雙眼,竟忘了帝王心思,也忘了在帝王的操縱下,一切皆為凡土。”

“其實,皇貴妃臨死前已經知曉了你的心思。”卿寧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了德妃,“所以她才將胤禛託付給我,她定然是猜到了什麼,猜到了你對她做的,也許並非偶然,也許是出於某些未曾諒解的恨意。德妃,皇貴妃她性子是驕縱了些,但她不是個壞人,我想她和你一樣,雖如此做了,但還是日日沐浴在悔恨之中。只是驕傲如她,自不肯朝你低頭認錯。其實她心裡頭明白,無論是曾經對不起你,還是後來她的死,始作俑者都是隆科多,所以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選擇向萬歲爺隱瞞此事,若她真的恨你,她最後說出的臨終遺言,定然能輕易便影響到萬歲爺,但她還是選擇了閉口不言。我想,這是因她認為錯不在你,你只是如實告知了她想知道的事情,只是燻了自己愛燻的香料,即使你對她來者不善,但她最終還是沒將錯歸咎於你。當時她出於偏愛,出於家族的榮寵,一昧地袒護了隆科多,忽略了你的感受,但至少最後,她是站在你這邊的,甚至原諒了你對她的敵意。”

德妃愣了:“果真如此嗎?”

“德妃,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愧疚。”卿寧望著德妃,“其實這世間本就是不公平的,隆科多做出寵妾滅妻之事,甚至由此氣病了自己的母親,叫皇貴妃心結難解,萬歲爺卻依舊因了親緣關系袒護他,對他只是高高拿起輕輕落下。於男子而言,這可能真不過是一件風流韻事,便是與皇貴妃相關,佟佳映月推波助瀾,萬歲爺卻依舊捨不得處置佟家。但皇貴妃也並非完全的蠻橫無理,她在生命的最後關頭,還是遵從了本心,給了你源於女子的善意,她一定想的是,她是求仁得仁,若不是非要你打聽此事,她便也不會知曉此事,或者,這也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為你道歉。將四阿哥託付於我,可能也是瞧著你們母子離心,為著四阿哥的前途作想,並不是出於對你的報複。”

“這個我一丁點都不怪她,本就是我對不住胤禛,我已經習慣性地忽略了他,便是後來我意識到這一點,我也沒臉再要回他。我何嘗不知佟佳璐月的善意,在他將胤禛託付於娘娘的那一刻,我竟悔得心肝疼,我悔自己對她的惡意,她卻在最後關頭,還為我的孩子考慮,這連我這個親額娘都做不到。”德妃自嘲一笑,“可錯已釀成,我只好繼續朝前走,只是我此生,再也無臉面提及要回胤禛之事。既然如此,不如我繼續無情下去,叫他一心一意地只與娘娘好,這對我,對胤禛,都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卿寧也愣了愣:“未曾料到,你竟有這般良苦用心。”

“這算不得什麼良苦用心,我本來就不夠愛他,不過是將錯就錯下去罷了。”德妃看向卿寧,“皇後娘娘,我此生是走不出這永和宮了,便是有一日皇上赦免我,我也不願再離開這個與妞妞的回憶之地,就讓我獨自在此贖罪吧,這是我應得的。但今日既見了皇後娘娘,機會難得,我還是有一事想求皇後娘娘。”

“但說無妨。”卿寧說道,“今日見你一面也實屬難得,只要本宮能做到的,盡量都會為你做到。”

“臣妾懇請皇後娘娘同意將四阿哥記掛在您的名下。”德妃眼神澄澈認真,“我知曉,皇後娘娘先前曾拒過皇帝的提議,這其中大概有一兩分是為我,七八分是為胤禛。臣妾也在這後宮裡浮沉了那麼多念頭,自然知曉這帝王猜忌一詞,臣妾知曉皇後娘娘如此做都是為了胤禛好,出於理性考量,自然是叫他在我這個罪妃名下最為安全,但我也知曉...胤禛他太渴望能有一個真正的額娘了。”

卿寧看著德妃,沒有說話。

“我最對不住的便是這個孩子,這孩子他也最與我生分不親,但這孩子也最為像我。”德妃輕輕一笑,“他雖生性純良,但眼神中有股子邪念,若是皇後娘娘一直都是眾阿哥的皇額娘還好,可現下十四阿哥已然算做了皇後娘娘的孩子,老四嘴上不說,心裡一定恨極了十四。他自幼便隨處漂泊,寄人籬下,甚至佟佳璐月收養他,也不過是我與佟佳璐月的一場交易,他有股執拗勁兒,有股子渴望得到認可的執韌勁頭,他在意皇後娘娘,也渴望能成為您真正的子女。這念頭一直壓在他心頭,我也怕他有朝一日和我一樣,會一念之差做出來錯事。”

“對這孩子而言,被皇帝疑心,自己將來前途如何,都比不得能名正言順地做皇後娘娘的兒子。”德妃臉上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母性慈憐,“從他出生以來,我這個額娘就從未為他做些什麼,如今還害得他成了罪妃之子,這於他而言亦是不公。就算皇後娘娘此時真的將胤禛記在您的名下,皇帝依舊忘不掉他的親母罪行累累,如此倒可卸下一些皇帝對胤禛的疑心。若有朝一日...胤禛真的被皇帝疑心,我亦可自裁謝罪,寫下認罪書,有我這麼一個有罪生母的身份,即使胤禛是為中宮之子,亦是無法與太子相爭。”

“莫要說了,本宮答應你。”卿寧握住德妃的手,“你說的這些,我如何不知,若本宮膝下無子便可罷了,可如今十四就在我名下,胤禛如何能勸得住自己。我回去便向萬歲爺奏請,將胤禛也記在我名下,讓他們兩個也還算能做對一母名下的親兄弟。德妃,我既答應了你,你也要應允我好好活著,既然本宮接下了這個擔子,就一定會照顧好胤禛,必不會再叫他受什麼委屈。”

“我就知曉,皇後娘娘會答允我的。”德妃好似鬆了一口氣,“這些自也不必叫胤禛知道,既然他恨我,倒不如就這般一直惱恨下去,這樣我心裡還能舒服一些。”

“你身子雖被囚住,可也沒必要自囚於心。”卿寧說,“胤禛心地純良,其實他並沒有真的恨你,我想,他只是不知如何面對你吧。”

“再怎麼他們兩個都是阿哥,我倒也不如何擔心。”德妃望向卿寧,“臣妾還要再問上一句,不知臣妾那女兒如今怎樣了,她是個女孩兒,臣妾倒是更為憂心她的處境...”

“她現下養在榮妃處,榮妃的人品你還信不過麼,錦瑜也很是照料她,如同親姐。”卿寧寬慰德妃,“只是還是比不得額孃的親自照拂,你也不能放棄了希望,爭取有朝一日還能走出這永和宮。”

德妃只笑笑,沒有說什麼。

“皇後娘娘,其實臣妾一直都心裡明白,”德妃看向卿寧,“您是我見過最堅定,最不被世俗所裹挾的女子,我很佩服您,但我始終都做不到如您一般。雖說紫禁城中人人議論娘娘您不能生子,但我知曉,這只是因了娘娘您不願。雖說我不知娘娘您是如何做到的,但我真的很佩服您,咱們女子,不論貴賤,在這世間似乎就是為男子傳宗接代,延綿後裔的容器。甚至我們生在皇家,還要因為懷上子嗣感恩戴德,百般算計,我就是這般一個愚昧淺薄之人,同為女子,便是她皇貴妃遍身榮寵,我也不該於她生子一事上算計於她,她是千求萬求,才有了這個孩子。”

卿寧清楚地看到了德妃眼中雖不濃重但卻真徹的悔意。

“但您真正做到了拒絕,即使貴為皇後,您的孩子生下來便能擁有尋常人家難以企及的尊崇,您還是選擇了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不是被這些繁華富貴迷了眼睛。”德妃嘴角緩緩浮起笑意,“皇後娘娘,請一直去做你想做的事吧。那樣即便我永生被囚於深宮,只要想到您還在外頭自由肆意,耀眼綻放,於宮門內的我而言,亦是一種希望。”

走出永和宮後,卿寧心頭卻還久久不能平靜,她心頭似乎籠罩著一層陰雲,又似裹挾在一重迷霧之間,她聽著永和宮宮門的沉悶聲響,再次在她身後緩緩地閉合。

她向來是不擅長論個對錯,她也不知德妃與皇貴妃的恩怨,到底該怎麼作結。

人世間就是有這般陰差陽錯之事,向來難以論個是非對錯,回首往事,皆如亂麻一般縈繞於人心頭,剪不斷,理還亂。

或許她們所能做的,便只有或只能向前看。

...

半年後。

今日是胤礽的十五歲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