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繚繞,掌心難免沾到了點水汽,景則輕輕攏了攏手心。
對面的男人姿態閑適地縱觀全域性,明明看起來大不了景則多少,卻總是一副長輩的慈愛寬容。
“手好些了嗎?”
“小事。”
似乎是對他冷漠不以為然的樣子很是意外,男人淡淡笑了,似乎是敘舊又似乎是感嘆:“我記得你以前很愛畫畫的。”
景則不怎麼在意地垂下眼簾,濃密的羽睫垂落,掃下一片陰翳,將茶壺放在一旁,抬手落下最後一顆棋子。
勝負已定。
他也沒回答男人的問題。
男人似乎察覺到他的避而不答,也會意地輕輕掀篇並不打算深究。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黑白棋局上,一時間神色難辨。
都說下棋的風格能看出人的性格,棋局上白子進退有度,黑子劍走偏鋒,每一顆棋子都像刀鋒一樣,被他物盡其用地放在棋盤上。
男人語氣難掩輕嘆,似是勸導:“劍走偏鋒,兵行險招,何至於此。”
知道他不是說棋局,而是說他最近的所作所為。
景則抿唇,久久不言,但是態度很明顯,他在這方面不願退步。
男人一時間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景則是他看著長大的,他知道他從小性子就偏冷,不愛說話,不愛笑,不愛哭。
他跟他弟弟不一樣,但又一樣,心裡都留有一片柔軟幹淨的淨土,不容侵犯,絕對的柔情和溫柔。
但淨土外的人,只能得到他刺骨無情的冷漠。
男人再次重複了一遍,那雙向來包容溫潤的眼睛,深深地望著他:“何至於此。”
“葉舟,渡人不渡己。”
好久沒被人直呼其名,現在竟然被一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小輩教訓,葉舟卻並沒有不悅,反而眉眼輕松地笑了起來。
他看著眼前這個和他那個名義上的姑姑極為相似的臉,一樣的清冷精緻,漂亮到不大真實。
再加上這個弟弟寡淡疏離的氣質,看起來像個遊離於紅塵外的神子。
葉舟以玩笑口吻敲打他:“沒辦法,一個人與一群人,孰輕孰重很明顯。”
景則冷下眼,反問道:“你心中沒有一人可抵千萬人的人嗎?”
男人並不生氣,只當是小輩的孩子氣:“所以這就是你提前畢業回來的原因?跨這麼多,你沒少吃苦頭吧。”
他並沒有心疼他的意思,當然景則也不需要他的心疼。
他們倆都是被精心培養的繼承人,生下來就註定為姓氏生為姓氏死。
榮耀枷鎖責任,這些東西從他們有記憶起就被有意培養教導。
只是,相較於年少老成早早加入勾心鬥角的葉舟,景則還算經歷了個較為平和幹淨的青春。
所以,嚴格來說,他並不算合格的繼承人。
他沒有葉舟那樣有家族榮譽感,他多了點孩子氣的執拗。
“到底還是個小孩。”葉舟放下攥著手裡的棋子,淡淡道。
景則聽出他是在內涵他還是個舍不掉喜愛的幼稚孩童。
他說的沒錯。
他可以舍掉一切,唯獨不能捨下餘添添。
有餘添添才有他,他才是真正的他,舍棄餘添添,他就不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