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略顯冷清的芙蓉樓相比,浮容寺熱鬧多了,進寺上香的香客絡繹不絕,寺中亦是香火繚繞。
武松好不容易拉住一個小沙彌,問他空聞方丈可在,小沙彌倒也禮貌,卻告訴他,上香請自便,求籤可到旁邊的佛堂,但空聞方丈通常不見客。
“小師父,我等遠涉千里,就是為了求見方丈大師,還是煩請你通稟一聲,你就說我等是來自洛陽龍門鄉,受故人之託到此,還望行個方便。”柳如煙連忙上前和顏悅色道。
那小沙彌有些將信將疑地看了看柳如煙,一扭頭又看到武松冷眼相對,這心裡一下就矮了一截。
“那施主請在此稍候,小僧去通報一聲便是。”說著,小沙彌便朝後堂走去。
不多時,小沙彌回來了,臉上表情也和氣了不少——方丈果然有請。
眾人跟著小沙彌來到了後堂,然後又被引到了西院的一間禪房門口。到了門前,小沙彌用手一引道:“方丈有命,諸位請進便是。”
眾人向小沙彌點頭還禮,然後便進了禪房。
禪房之內,果然有一白鬚老僧盤坐在榻上,雙目未睜,口中唸唸有詞。
聽得有人進來,這老和尚才緩緩睜開了雙目,迅速掃了一眼眾人,然後緩緩道:“阿彌陀佛,諸位施主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柳如煙也不多言,直接上前一步,將那條玉帶遞了過去,“恕奴家唐突,就不再拐彎抹了,請問方丈可認得此玉帶嗎?”
空聞大師伸手接過了玉帶,然後打量了一番,眼中似有一絲驚訝閃過,但也只是一閃而過。
“敢問這位女施主,此玉帶是從何得來?”空聞大師說話依舊不緊不慢。
柳如煙顯然已經捕捉到了空聞眼中那稍縱即失的變化,也不再相瞞,便將在鎮上襲殺金兵一事說了一遍。
待柳如煙言罷,眾人皆齊刷刷地盯著空聞,看他究竟有何反應。
空聞沉思了片刻,臉上也看不出有何波瀾,只是在開口之前又看了一眼那玉帶。
“富貴榮華終是過眼雲煙,古今將相到頭也是荒塚一堆,此玉帶一路蒙塵至此,亦是天意。”空聞大師道,“不過,諸位能千里尋到此地,與老衲也算是有緣,不知諸位除了送此玉帶之外,還有何事?”
“那敢問方丈,你與洛陽宋家是何關係?”柳如煙問道。
“若是以紅塵而論,確是關係匪淺,一脈相承。”空聞大師道,“只是老衲已是出家之人,塵緣已斷,在這世上便只論佛緣,再無親緣。”
“有緣也好,無緣也罷,大師終究還是記得一個宋字。”柳如煙道,“不然,此玉帶又與那尋常之物何異。”
“這位女施主所言倒是有些道理,不過,如何來,我不可選,而如何去,我卻可選。”空聞大師道,“一個宋字可定我今生之名,卻定不了我來世之路,早舍晚舍,終要舍,早去晚去,終得去。”
“方丈,其實我等千里尋來,並非是什麼緣份使然,此玉帶亦是無意中偶得。”此時,武松忍不住上前道,“在下也實不相瞞,我等此番乃是專為百餘年前一樁舊案而來,還望大師不吝賜教。”
“這位施主相貌不凡,脾氣倒是有些急。”空聞大師笑了笑道,“不過,百餘年前老衲也尚未出世,又如何賜教呢?”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突然間,亥言晃晃悠悠地走了上來,邊走還邊念著這句詩,“哎,只可惜,親友皆不認了,又去問何人呢?”
就在亥言唸詩之時,柳如煙一直盯著空聞大師,那一閃而過的眼神果然又出現了。
而且,空聞大師還多了一個下意識的低眉舉動。
“小師父念此唐詩,似乎另有深意啊。”空聞大師抬眼打量了亥言一番。
“大師想多了,小僧之意已盡在詩中,大師可別忘了,這詩還有前兩句,不然,我等又怎會不遠千里尋到此地來。”亥言也不緊不慢道。
“哈哈哈,看來老衲是小瞧諸位了。”空聞大師突然笑了起來,看他樣子,彷彿已許久沒有這般笑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