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一晃就到年關了,田孜公司大年二十八就放假了,放假前把員工的獎金分紅提成一股腦都發了下去。
老闆朱浩寧一向出手大方,就連他們這些剛進公司半年的新人也得到了一筆超出意料的獎勵,不由地個個眉開眼笑。
吃散夥飯的時候,姜璐興致高昂,說:“太好了,下個月的花唄有著落了。”
她一向是月光女神,寅支卯糧,拆了東牆補西牆。
羅小虎搖頭:“買那麼多漂亮衣服,才放十天假,穿得過來嗎?”
姜璐鼻子一皺:“你呀,懂不懂有個詞叫衣錦還鄉,現在就連親戚之間都是先敬衣裳後敬人,難道都像你,錢放在衣兜裡還沒暖熱就存起來呀?!”
羅小虎被搶白了,卻一點都不生氣,還是一笑了之。
他從來沒有談過家裡的情況,偶爾提及到,也是含糊帶過,不過看得出來經濟比較拮据。他日常很少有大的開銷,除了見客戶的那身正裝,衣服換來換去是總是那麼幾件,姜璐平時頗有些看不上他。
田孜卻有不同的看法,俗話說莫欺少年貧,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羅小虎將來未必起不來。
不知道為什麼,每每看到勤勉剋制的羅小虎時,她都感覺分外親切,彷彿看到了以前的周子非,倆人咬著腮幫子努力的那股勁兒特別像。
所以,有意無意的,她都會不動聲色的偏向或者多提攜羅小虎一些,不過也是因為他懂事識趣,一呼即應,他倆之間逐漸有了一份姜璐沒有察覺到的默契。
有時候田孜覺得自己可能魔怔了,這些日子,她笑意盈盈地工作,生活,像個正常人一樣,可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遇到什麼人,都會拐上十八個彎最後拐到周子非身上:這種款式西裝還是他穿比較有型,這家店的黃豆燉豬蹄他肯定喜歡,就連羅小虎,也被她硬生生看出了周子非的影子來了。
田孜一出神就沒有聽到姜璐問她的話,不由地“啊”了一聲。
羅小虎說:“她問你回老家的票搶到了沒有?”
“搶到了,搶到了!”
田孜趕緊敷衍她,另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也浮出了水面,今年去哪裡過年?她已經好幾年沒有去過了。
上次她寄了首飾回去後,王美蓉樂得嘴都合不上,穿毛衣也把金鍊子戴在外面,逢人就顯擺她女兒現在多出息,多孝順。
就連她那同母異父的妹妹趙蜜,也細聲細氣地打電話給她,要姐姐過年回家,說她都快記不得姐姐的模樣了。
田孜並不想回去,她們待她越親熱她越不想回去,既有長期生疏後乍然親密的彆扭,也有一些近鄉情怯的因素。
她想:還不如一個人自在些,反正假期不過那麼幾天,吃吃睡睡也就過去了。
雖然這麼決定了,心裡到底還是有些過意不去,散夥之後她直接去銀行給王美蓉轉了五千塊錢。
不一會兒她媽就把電話打過來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走苦情路線,說她年紀大了花不了那麼多錢,她只想看看自己的女兒,又威脅她要敢不回去她就帶著趙蜜到大連找她去,一波接一波的攻勢,弄得田孜的腦袋都要炸了。
彼時她還在計程車上,手機不太隔音,王美蓉嘹亮的嗓門,嚶嚶的哭泣,在封閉的空間裡聽起來格外刺耳,害得計程車師傅都不能專心開車了,偷偷摸摸從後視鏡裡看了她好幾回。
田孜覺得尷尬,趕緊三言兩語搪塞了王她,迫不及待地把電話掛了,心裡暗自搖頭:一個電話她已經吃不消了,真要見了人,她媽還不知道把自己揉搓成什麼樣呢?說不定會把王豐林的舊賬翻出來,捎帶給自己安排幾場相親什麼的......
光想一想,她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好容易回到住處,卻依舊不得清淨。
安家的女兒幾天前從美國回來過年了,攜帶著自己的丈夫,一兒一女,滴溜溜的一大家子,高興得兩位老人家紅光滿面,連臉上的皺紋都少了幾條。
安姐五十出頭,卻保養得格外年輕,身材依舊勻稱有致,面板白嫩,十指纖纖不沾陽春水,有種常年養尊處優的溫婉和天真。
她待人極為親熱,一見到田孜就拉住她的手不放,不住口地感謝她對兩位老人的照顧,還給她帶了一套價值不菲的化妝品。
田孜感覺受之有愧,推了又推,最後還是收下了。
安姐的老公泰德是美國人,兩個孩子十五六歲的樣子,活潑可愛,一律的熱情直率,終日都能聽到她們的嬉鬧聲和爽朗的笑聲。
他們格外體恤田孜,可有時候這種體恤對她來講是一種負擔,比如今天的晚飯,安家二老和安姐輪流上來叫她,她最後不得不硬著頭皮出席了人家的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