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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地下鐵上

英菊默默將那隻蜷縮在自己腳邊的流浪小犬抱了起來,“為什麼?”她問他,“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收留下它。”

“你不會改變主意吧?”疾馳的高速路上,程剛的呼吸在溫暖的車廂裡面格外的鏗鏘,也格外的緊促,“不是你讓我帶上它的嗎?”他說,“怎麼,現在改變主意了,想把它再扔下去?”

“你混蛋,”她說,“我可不想讓老天爺打雷劈死。”她懷抱著小犬恨恨的看著他說,當然,是看著他的背影。

她始終是在這樣無辜的看著他的背影的,始終如此,他的副駕駛的位置上始終是空的,始終都是,僅僅一步之遙而已,跨過去,真的就那麼難嗎?

“老天爺要是打雷劈你,可真是不長眼了,”他手扶著方向盤冷冷的說。

“我要去地鐵,”

“幹什麼?”他問她,“你忘了寵物不能進地鐵。”

“嗯,我都急糊塗了,”英菊心煩意亂的胡亂應付著他,原來家裡剛剛打來電話,父母雙雙病倒在家裡,沒有人管,所以她不得不立刻從公司請假回家。

但是,她卻隱瞞了他,而且,隱瞞的滴水不漏,因為那本來就不關他的事,他沒理由過問,或者說,是根本就沒有資格。

她發覺自己已經開始有意識的想要躲避開他了,一個她所喜歡的,又對她很好很好的男人。

她感覺到自己已經再不能承受任何來自他身上的關懷和幫助了,因為,那是沉重的,沉重到今生的生命無緣承受的重量。

她要程剛在一個離家門有些距離的地方停住了車子,然後,命令他快走,趕快離開這裡,因為她現在已經訂婚的訊息早就在槐樹嶺裡散播開了,她無法想象如果大家不幸看見和她走在一起的卻是另一個男人……

自己的父母病了,英雄又不在家,李丹江是打死也不會出現在醫院裡的,恐怕就算是英菊病了也一樣會是如此。

英菊覺得,自己要是有一天和李丹江他生下一個孩子來,這個孩子說不定長大之後只會是像只老鼠一樣的眯起眼睛打洞。

李丹江就像是一隻老鼠,一隻這輩子只會在英菊面前眯起眼睛來打洞的老鼠。

而他的妹妹李金蕾也是一樣,因為英菊不肯幫她帶孩子,她竟然又轉而去糾纏雪菊,希望雪菊可以從地下室裡搬過去和她住在一起,每天幫她洗衣煮飯洗碗拖地,幫她梳頭洗臉捏腳淋浴,幫她一起照料孩子直到幼兒園大班,理由當然是既然雪菊現在即沒戀愛也沒結婚,當然有大把時間用來照料她和孩子,在雪菊很溫和的告訴她自己還有一個年邁的奶奶需要照料時,李金蕾竟然理直氣壯的反問雪菊,在這個世界上,到底是老人重要還是孩子重要,到底是雪菊的奶奶重要還是自己的孩子重要,雪菊在公司裡一個月只有三千塊錢工資,自己在公司裡月薪三萬,在這個世界上,到底是月薪三萬的人有價值還是月薪三千的人有價值,自己比雪菊高貴十倍,雪菊竟然為了一個活著浪費糧食的奶奶,放任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可憐兮兮的自生自滅……

但是這一次雪菊卻是少有的沒有向李金蕾妥協,第二天就向李丹江遞交了辭職報告,李金蕾知道之後一氣之下竟然去醫院裡打掉了肚子裡的孩子,因為她自己實在是不願意浪費時間親自來照料這個孩子。

但是英菊這時候可一點也沒有要去給李金蕾送碗雞湯喝的衝動,在醫院裡連日的奔波勞累已經突然之間讓她擁有了一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深深的絕望的心情,因為她突然之間想起程剛,一個與她僅僅是萍水相逢的,卻的確稱的上是世間少有的男人。

他的確是那種男人,那種讓女人一見就會為之心動的男人,所以,應該已經有太多太多的女人開始或者是正在對他心動了吧,或者是曾經對他心動過,但是,卻沒有成功。

更可怕的是,未來還會有多少女人一見他就為之心動?像他這樣的男人,隨時都應該有十八九歲的少女一見他就為之心動的。

而女人的成長速度畢竟是很快的,六歲,十六歲,二十六歲,三十六歲,畢竟也只是件一轉眼的事情。

程剛只是一個暴發戶而已,喜歡玩玩女人,並不稀奇,也許他天性喜歡玩各種各樣的女人,那當然也包括小橘子這樣的。

太少有的男人不可能是安全的,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在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女人,在悄悄的向同一個目標努力。

雖然自己和李丹江並沒有結婚,雖然自己現在還算是一個自由身,但是戀愛和結婚畢竟不是一回事情,程剛愛她可以,但是在程剛的父母眼裡,英菊到底能不能配得上自己這個單身至今的寶貝兒子?

春菊和她老公根本沒有戀愛,只是被家人安排去了相親,但是對於這樣的相親,英菊現在卻終於要真心的洩露出一絲凝結在眼眶裡的,最真摯的,羨慕與嫉妒的目光了。

那一縷目光在她的眼眶中黯然的凝結了許久許久,久的直到寒風吹落掉樹枝上最後一片的碎葉。

她喜歡落葉,深秋的在西風的狂舞中紛紛飄落在她頭頂上的深黃色落葉。

正因為如此,她才格外的討厭滯留在城市裡,她當初第一次的悄然對待程剛生髮出的莫名其妙的好感也許僅僅只是因為他的家在長白山上。

他讓她想起雪山飛狐,想起每天搬個小小的凳子趴在電視機前等著看雪山飛狐時那純真快樂的日子,那時候的茉花新城甚至還沒有一座像樣的大型超市,但是,也絕對不會有每天文質彬彬的流連在大型超市裡的李金蕾和丹江那樣的人。

也許程剛所代表的,僅僅只能是一種現實中的浪漫,最初或者是最後的浪漫,是將來要放在水晶瓶中慢慢去流連或者是回憶的,她的深深的隱匿在寒冬裡的戀愛,被冷風凝結成淚痕的那種。

丹江一直沒有出現在醫院裡,倒是一次次的打來電話催促她趕緊回公司上班,原因是他馬上要休假了,但是領導臨時發派下任務,如果英菊不趕回來,他就沒辦法休假。

英菊只是在電話裡冷冷的說父母現在既然還在醫院裡,那她就絕對沒有辦法現在立刻就趕回去公司裡上班。

丹江聽了之後很是不以為然,質問她是打算和自己過一輩子還是打算和她父母,英菊知道在這個男人眼裡,只有他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至少是對英菊來說,他需要英菊放下手中的一切立刻出現在他面前,他沒想到英菊竟然會拒絕他,而且,是義正言辭的拒絕。

第一次遭受到如此嚴詞拒絕的丹江頓時惱羞成怒,隔著電話破口大罵,“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他惱羞成怒的對著電話的另一端無所顧忌的哇哇大叫,“你以為你很年輕,很漂亮,很超凡脫俗,很會勾引男人?”他陰陽怪氣的警告她說,“沒有哪個男人肯心甘情願養活你一輩子的,你配嗎?離開你,這世界上有的是十八九歲的漂亮姑娘!”

話音未落,英菊已經憤怒的砸碎了手中的電話。

金姐在病床上看見了英菊在電話裡和李丹江的爭吵,責怪英菊不該在電話裡對一個大學生如此的大呼小叫。

英菊知道母親現在心中一定是還在惦記著那個很久很久以前的蘇巖,但是英菊不得不義正言辭的提醒母親,那個蘇巖他現在應該也已經是當爺爺的人了,他這輩子都已經再不可能忽然有一天一臉微笑的出現在母親面前了。

但是金姐卻還在病床上強烈提醒著英菊,她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一個二十七歲的女人,能被任何男人看上,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