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樂意。”臉上有點兒掛不住。雖然我知道他說得對。
“好心提醒你,無用功。”他聳聳肩,繼續做他的題。
我知道沈映鶴這種提醒是為我好,可是我那點兒差生的自卑心理讓我不想承認。有時候寧肯別人在心裡笑話我不懂高效的學習方法,但是面子上一定要笑嘻嘻地對我說,哎呀,你的本子真好看。
新學期一開始,我就知道,沈映鶴是個尖子生。
也許因為他破破爛爛的書都被吸走了一精一華。
也許因為他做高二的《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讀》。
也許因為他在報到那天聽到一班、二班時候不屑又嚮往的表情——你知道,差一點兒沒得到,會令人不忿,而差得很遠,就會令人平靜。所以,我平靜,他激動。
而後來的後來,沈映鶴終於不害怕會傷到我的薄面子,承認,他也是從一開始就判斷出我不會是個尖子生。
我問為什麼。
他不正經地哼了一聲:“因為你包書皮。”
第二天就是摸底考試。
我前一天晚上還像煞有介事地複習了一下,我爸特意給我端了杯牛奶,放到桌邊,說:“輕鬆應戰。”
都應戰了,還輕鬆個屁,被誰一炮轟了都不知道。
可實力的差距不是臨時抱佛腳能夠彌補的。實驗似乎特意要給我們這些因為非典導致中考題目難度降低而佔了便宜的學生一個下馬威。這套摸底卷子,我完全找不到北,徹底考崩了,從頭髮絲糊到腳指甲。
並沒有分考場,也沒有隔位就坐,考試的時候沈映鶴就坐在我旁邊,答題飛快。也許是學校料到這群尖子生會賭上各自的榮譽來應對這次考試,不會跟陌生人聯手作弊。
所以,當我還在對著選擇題冥思苦想不知道蒙哪個答案比較好時,沈映鶴已經早就翻頁去做計算題了。
他翻頁的聲音,讓我心碎。
交上最後一科化學的卷子,我伏在桌面上,沈映鶴喝了口水,問:“怎麼樣?”
屁,我卷子上的空白你又不是沒看見。
我不理他。
他也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我抬起頭,發現他已經開始做題了,在演算紙上勾勾畫畫。
剛開學你他媽哪兒那麼多練習冊啊?何況,這可是剛剛考完試啊!
我終於徹底被打敗了,站起身:“讓一下,我去廁所。”
他站起身,眼睛都沒離開演算紙。我心煩,一路小跑去廁所排隊,回來的時候,拍他肩膀:“起來,我進去。”
他突然大叫一聲:“我靠,我就說算的不對嘛,果然還是錯了。”
“什麼?”
“物理最後一道大題,就是讓設計實驗測不規則啤酒瓶容積的那個,我的答案有漏洞,但……”
我戴上了耳機,伏在桌面上睡覺,把他的科學狂想關在另一個世界。
你,你們,都去死吧,牛頓、萊布尼茨與愛因斯坦都在另一個世界等著你們,把地球還給我們這些弱小的生物,謝謝。
成績出來得太快了。用餘偉的話說,初中物理那點兒知識,他基本上掃一眼卷子就能判出我們的總分。
每發下來一科成績,我連看都不看就對內摺疊塞進書包。我從來沒有那樣深切地理解過大雄同學——他當年費勁巴拉地要求機器貓幫忙處理零分考卷,看起來很傻很天真,其實心裡是多麼痛啊。
沈映鶴下課出去打球了,和他那幫剛剛認識的哥們兒,所以發下來的卷子都明晃晃地攤在桌面上沒有人收,一科又一科,看得我青筋一跳一跳。
沈沛瑜則很狗腿地跑到我旁邊跟我沒話找話地攀談,話題圍繞著我們兩個究竟誰考得比較慘——然而,她的眼睛始終尋找著機會往沈映鶴桌面上的卷子那裡瞟。
“想看他考了多少分啊?”
沈沛瑜臉紅了,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不是不是……”然後迅速地瞟了一遍分數,好像在默背一樣,然後立刻抬起頭,“其實不是為我自己,我想幫方勺安比較一下到底他們倆誰的分數比較高,咱班頭說好像就他們倆成績格外突出……你別誤會,方勺安才沒有介意呢,是我自己要過來看看的……”
我都快笑岔氣了,沈沛瑜終於停下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實沈沛瑜完全沒必要瞎忙乎。排榜的速度比出成績還要快,放學前,我們就人手兩張列印版的成績排行。一張是入學成績,另一張是摸底考試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