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里運河,到處都是這樣的漕工嗎?”
“是。”
“是耕種苦,還是拉縴苦?”
張居正沉吟片刻之後才開口道:“稟殿下,都不苦。”
“何也?”
“佃戶之苦,不在耕種,在輸糧,漕工之苦,不在拉縴,在拖餉。”
“攤丁入畝,孤能等,父皇能等,百姓還能等嗎?”
朱載壡表情沉重,徑自走進了船艙之中。
“寧師在錫山的攤丁入畝,能成,也必須要成,著南京麥公公竭力幫襯,早一日攤丁入畝,天下就能少餓死些生民。”
“喏。”
張居正一欠身,而後便站到書案前去擬令去了。
——
錫山縣城。
不知多少個跟吳財主一般的中小地主,在縣衙碰了一鼻子灰之後,割了一把肉,扭頭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人都還未進村,便欲遣長工進村。
“知會下去,每家每畝再加十斤租子!”
“朝廷隨便體恤百姓,但這地打祖爺爺那輩兒就是我家的,老子想定多少租便定多少租!”
長工眉頭一蹙。
那長工本身也租佃了吳家幾畝田,租子一加,他們自家也得跟著出血。
“老爺,加這麼多租子,有點……”
“慌甚?伱以為只有咱一家加租?我告訴你,方圓百里之內,決計不止我吳家一家加租!就這些租子,他們愛種不種,不種捲鋪蓋卷滾蛋!”
長工無奈的咬著牙嘆了口氣。
只得跳下車,朝著村中跑了過去。
當長工拎著銅鑼出現在後浜村中時,幾乎所有佃戶的臉都拉了下來。
一畝地一年撐死不過五石糧。
加來加去,辛辛苦苦一整年。
佃戶自己連三成都沒剩下,其餘的全都被地主給收了去了,哪個佃戶想過這樣的日子。
隨著吳財主的牛車駛進村子,見到在村中愣神的佃戶。
“都看我作甚?!這是朝廷下的令!”
“你們家裡沒餘糧,我吳家就能有餘糧了嗎?租子就這個價!給你們一宿時間,去四里八鄉打聽去!”
“想種就種!不想種,那就捲鋪蓋卷滾蛋!後浜養不起你們這些大佛!”
吳財主的胸口不住的起伏著,而後便趕著牛車回到了自家。
想到那每年十幾兩銀子,吳財主忍不住又肉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