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徐璠是不是瘋了?”
徐階的額頭上佈滿了細汗,聲音雖然顫抖,卻仍在竭力的壓低聲音。
“爹,大哥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朝廷這般變法下來,松江的那班刁民,這麼點利息都不放過,咱們若是不這麼做,咱家的織場,就要被松江府的百姓分而食之了!”
“那他徐璠就有膽子拿兩萬畝田出來改種木棉?!朝廷怪罪下來,他有幾個腦袋?!你我父子有幾個腦袋?!”
徐瑛亦是咬著牙低聲道:“爹!坐以待斃,咱們家連祖產都保不住,拼一把還有一線生機啊!”
徐階一屁股癱坐在太師椅上。
不知徐階沉思了多久之後,這才筋疲力盡的開口道:“回去告訴徐璠,放開手腳去幹,他只有這一次機會,明白嗎?!”
徐瑛愕然:“爹,那宮裡豈不是……”
不待徐瑛說完,徐階便厲聲打斷道:“你還知道有宮裡?你以為兩萬畝田改種木棉就能瞞過宮裡的耳目了嗎?!”
說罷,徐階便雙手顫抖的撿起了烏紗帽。
看到這一幕的徐璠一慌。
“爹,您往何處去?”
“還能作甚?!我自然是去宮裡拿人頭給你們換一線生機。”
徐階好似丟了魂一般走出了書房。
這些銀子借來了,便已然回不了頭了。
擺在徐家面前只有一條活路,那就是把滿朝文武全都拉下水。
獨徐家借了銀子,朝廷殺起來就是屠豬宰羊,但如若滿朝文武都借了銀子,不管各家乾的是甚行當,朝廷想殺也絕非易事了。
這種事,靠嘴說是沒有用的,徐璠此一番成了氣候,那便得了大勢,不必多說大家便會下場了。
徐階很清楚,徐璠,最需要的是時間。
——
隨著社會財富轉向生產,在市場中的貨幣流動性激增。
整個江南的氣象已然巍然一變。
時間在商人眼中愈發的重要起來,為了爭分奪秒,甚至已經有不少商人放棄了在商稅上與朝廷糾纏。
三十稅一那便三十稅一,趕路要緊。
越來越多的客商、失地佃農湧入南京,同時一批嚐到了甜頭的掌櫃、經辦人也開始了在金陵置業。
只要有人花錢,就一定有人掙錢。
窮人多,富人也多,非民不窮,非民不富,實則人多。
在大明,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各地學堂,不少百姓賺到了辛苦錢,第一反應想的也不是自己享樂,而是將自家的娃子全數送進了學堂中。
哪怕是家底還不那麼厚實的,也在一眾子女中挑了一個最機靈的送進了書堂,教孩童開蒙識字的私塾先生成了大明的第一塊香餑餑,在金陵、錫山簡直是一師難求。
不少生員、秀才乾脆便放棄了科舉,專心在家教書育人起來了。
在白銀的衝擊下,那場大明第一才子楊慎精心佈局的雞鳴大會就好似連個浪花都沒泛起來,很快便陷入了平寂。
一股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地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