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以五十年,這大明會富庶成何等模樣,叔大可想過?”
張居正有些遲疑的低頭道:“可萬一若是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呢?這條路代價太重了,那是卿卿性命啊。”
“代價,代價,口口聲聲都是代價,最後事辦成了,百姓安泰了不就得了?顧那麼多代價作甚?”高拱有些恨鐵不成鋼的一拂衣袖,徑自走出守備廳。
張居正看著拂袖離去的高拱不由得輕嘆了口氣。
“肅卿啊肅卿,即便如你所言,可大明有兩京一十三省,這江南一隅就算捅破了這頑石,當真就能驚得了天嗎?你總得先幫著遮掩啊。”
金陵城中所有人都在抱著自己的目的,以自己的方式參與到這場未有前例可循的“民變”中來。
包括百官,但卻又不僅僅侷限於百官。
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永遠會為自己的行為去尋找合理性與正當性。
金陵街頭,各種唱報館中也出現了大量從未有過的“異端邪說”,他們靠著賦予饑民行為“正當性”以傳播自己的學說思想。
他們中有野心家,也有理想主義者。
“昔六韜有云,夫天下者非ー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
“自古江南便乃魚米之鄉,今天下皆不患無糧,獨我江南一隅缺糧,盤剝者誰也?”
“……”
唱報館內傳出的每一個字都鑽到了館外的一輛馬車中。
只不過那輛馬車沒有分毫的停留,徑自奔向南京大理寺的大牢而去。
——
(這一段建議搭配彩蛋章。)
一場大火燒光了南京北鎮撫司與南京詔獄,那日太平碼頭酒樓之上擒回的力工也被全數押入了刑部大牢中,只有寧玦一人被關在大理寺大牢之中。
無論如何,寧玦終究是“舉事”時被擒的,如何黜陟都需要上報天子。
不多時,朱載壡便從大理寺見到了寧玦,不知如何開口的朱載壡只是開口道:“這牢房倒是挺乾淨。”
朱希忠趕忙道:“克終自入獄以來,日夜反省,已見大改,殿下……”
不待朱希忠說完,寧玦便聲音便已然在牢房內響起。
“多新鮮,這間牢房關的上一個犯人還是劉伯溫次子劉璟,都閒置了一百五十多年了,早就被改成書房了。”
寧玦斜靠在床榻之上,身後就是一書架以及一張書案,不像是牢房,反倒像是一間書房。
朱載壡尷尬的訕笑兩下。
“寧師不後悔?”
“沒甚可後悔的,換成是你,你難道不反?”
朱載壡沉吟許久之後,這才抬手命身後的馮保遞上幾份小報。
“這些都是城中近些時日流傳的新說,寧師如何看待?”
寧玦卻是連眼睛都沒動一下。
“看都不用看,既然說甚的都有,那等到事後總有那麼一兩個蒙對的。”
朱載壡只是從中撿出了一份小報遞給了寧玦。
“誠如寧師所料,確實有人蒙對了,將江南今日之亂,歸咎於內、外朝之爭……雖然說的隱晦了些,其實也就只有五個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