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柳泉居內原本停下的樂聲便在嚴黨、清流們的互相叫罵聲中重新奏響。
被單獨安置在包廂中的張居正盯著庭院中時不時飛出的老痰跟唾沫星子,這才寬慰道:“寧兄,國朝終有忠義之士啊。”
“忠義?他們最好忠義。”
“有他們,徐階、嚴嵩的奸計就不可能這麼順遂的成功啊。”
寧玦聞言深吸了一口氣,而後看向了張居正問道:“餓死的又不是他們,是什麼讓你覺得他們想要讓這個計劃順遂的透過?”
張居正旋即怔在了原地。
柳泉居如此及至次日召商人議論事之時,清流跟嚴黨的這場相互攻訐亦是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
連六部尚書都親自下場參與到了這場辯爭中來,比在柳泉居,沒有分毫變化。
聽著前面大堂上的叫罵聲,後衙中的徐階、嚴嵩兩人面無表情的坐在堂上。
只有朱載壡滿臉愕然的坐在正中。
“二位閣老,父皇有旨,今日便要敲定西北賑災開支,這麼個議法,怕是議到下個月,也得不出結果啊!”
嚴嵩聞言趕忙低頭答道:“稟殿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不是一筆小錢,不議清楚了,閣部不敢簽字……只能先這麼議了,咱們朝上捋順了,下面人執行起來也少顧慮。”
“那還要議到什麼時候?”
嚴嵩沉思片刻之後,這才開口道:“老臣斗膽……再議大些,讓各方都把各自的理由給說清楚了,道理越辯越明嘛。”
“閣老的意思是?”
“如若在戶部議不出來,那便讓翰林院的翰林們一塊議,翰林院的翰林們如若在議不出來……”嚴嵩的聲音一頓,而後繼續道:“老臣斗膽,再去國子監議,讓國子監的監生跟著議,君父如果實在著急,那老臣這便將翰林跟監生們召到國子監,咱們這便移駕過去。”
“公其是非於國子監,天下事天下人共議之。”朱載壡沉吟片刻後便看向了徐階:“徐閣老意下如何?”
徐階亦頷首道:“稟殿下,臣附議。”
站在朱載壡側旁的黃錦亦是看向了朱載壡。
“準。”
黃錦緩步走出了後堂,看著面前早已吵做一團的眾官高聲到:“諸位先生,殿下有旨,召翰林院諸翰林往國子監並諸監生同議此事。”
“黃公公!還議甚?!我等能等,西北的災民還能等嗎?!”黃錦話音剛落,嚴世蕃便緊接著開口道,只是緊接著後衙之中便傳出了嚴嵩的斥責聲。
“嚴世蕃,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這裡是朝廷!”
“這不是撒野!為了皇上,為了百姓,我們什麼苦都可以受,可我就是不懂,都是幹著朝廷的事,為什麼總是誰幹的多,受的委屈就越大!”頭上還裹著紗布的嚴世蕃喘著粗氣,矗立堂上。
嚴嵩卻只瞥了一眼嚴世蕃,徑自走出了戶部衙門,朝著身旁的胥吏隨口吩咐了一句。
“去國子監。”
原本聚在戶部衙門中的百官相繼離場,蜂擁向國子監方向。
——
為了不讓百官行禮浪費時間,朱載壡也便沒有在堂上現身,而是直接在後衙離開。
馬車之上的朱載壡臉上還帶著些許興奮。
“嚴閣老的這個法子當真是有些妙不可言,天下事,著天下公議,朝政焉能出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