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左右看了看,輕聲對那人耳語幾句,那守夜人似是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瞪著眼珠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皇……皇……”
光緒走上前去說:“不必多禮,額娘和阿瑪是否已入睡?”
“是……不過,皇上,若是王爺和福晉知是您回來了,定然興奮無比!奴才立刻便去通報。”他激動的說。
“朕此次出來並不想太過引人注目,你不必太過張揚。”光緒說,那人點著頭趕緊開了府門,趔趄的跑著去報訊息。
未過多久,原本寧靜的醇親王府所有的燈齊齊亮了起來,皇上嘆了一口氣說:“看樣子那小廝並未將朕的話放到心裡去。”
“皇上,這也不足為奇,您的身份在這,您再怎麼想低調,可府里人他們也總不敢失了禮數。”我正說著,見到一名婦人披著斗篷被幾名丫環攙著快速邁步出來,她看著像是剛剛從睡夢中醒來,還未來得及過多準備,只是簡單披了斗篷,但髮絲一絲不苟的全都挽了上去,髮飾也十分樸素。
“……額娘!”他低低的喊了一聲,然而其中卻帶著隱忍多年的情感和無盡的感嘆。
她便是他的額娘葉赫那拉婉貞!竟然如此衣著樸素,誰人又能想到她擁有如此尊貴身份,慈禧的胞妹,當今皇帝的親生母親。礙於這身太監裝扮我無法徑直盯著她看,但還是詫異的瞥了她好幾眼。
她望著他好半天,唇齒顫動著卻又說不出話來,眼底裡隱隱的冒著淚光。
“皇上,福晉,奴才知道你們定然有許多話要說,不如入屋子裡再說。”小德子謙恭的提醒。
他點了點頭,扶著額娘進了屋。
屋子裡的燈火都已點上,府裡的全部奴僕都已在這短暫的時間之內侯在此,見皇帝進來齊齊下跪。我見到屋子正中還掛著一副字上面寫著“財也大,產也大,後來兒孫禍也大。借問此理是若何?子孫錢多膽也大,天樣大事都不怕,不喪身家不肯罷。財也少,產也少,後來子孫禍也少。若問此理是若何?子孫錢少膽也小,些微財產知自保,儉使儉用也過了。”
我忽然便明白為何醇親王府一家人都如此衣著樸素。
皇帝迅速走到一名中年男子面前,親自將他扶了起來,他身著正式官袍,蓄著鬍子,樣貌和善,神色謙卑,然而這身正式著裝一看便是為了迎接皇帝臨時換上的。
“阿瑪!您不必向兒子下跪。”皇帝對他說。
“皇上,你我雖是父子,但也是君臣,禮數不可廢啊!”那男子眼中似乎也含著熱淚。
“在紫禁城外,只有額娘和阿瑪,沒有皇帝君臣。”
“阿瑪,平日裡在紫禁城與你相見,我卻連聲阿瑪都不能夠喊,此次,您便圓了兒子所願吧。”他聲聲說著,我都忍不住眼眶一熱。
“…好,好好。”醇親王老淚縱橫的點著頭,第一次不像臣子而是以父親的身份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欣慰。
“ 此次我是悄然出宮的,驚擾阿瑪和額娘入夢是兒子的不是,只是…一直都想見你們一面,這麼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思之想之。 ”他真切的說,看了一眼父母,彷彿每一眼都想要將他們深刻印於心中。
他對他們的思戀或許已經跨越了太多太多,十幾年的苦苦煎熬,他從一個四歲時不諳世事的孩童已然變成了翩翩少年一國之君。
“說的哪裡話,額娘這些年想你想得好苦。”福晉悄然抹淚說。此刻,在點亮燈火的屋子裡我方才看清福晉的模樣。
雖然眼角邊的幾絲皺紋透露出她的年紀,但是卻依然不失端莊美麗,氣質清雅如秋日蔚藍的晴空,反倒猶勝夏日的豔陽。
簡單挽起的兩把頭上簡單的插著一支淡藍色簪子,那身素淨的衣服倒讓她更有幾分空谷幽蘭的氣息,她已到中年尚有如此容貌更可想而知她年輕時有多麼秀若芝蘭, 怪不得皇帝也遺傳母親的良好基因生得如此清俊。
“你們都退下吧。”醇親王對所有奴僕說,他們行禮後紛紛退了出去,就連小德子都一同退下。
然而,醇親王的視線卻停留在不知此刻該走該留的一身太監裝扮的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