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風寒還未好,就上朝去了。”我說:“今日皇后來養心殿找過您。”
他聽到皇后兩字便蹙著眉語氣淡然地問:“她來做什麼?”
“許是關切您的病情吧。”我想了想說。他未說什麼卻蓋上茶杯回過頭來看著我遲疑的說:“你在此……”
“皇上,您莫是又要趕我走了吧。”我敏感的說,擔心了一上午,果真他一回殿便提,他卻預設。
我一看便著急了,拉住他的手耍賴:“不走,就是不走!”
他開口欲說什麼我卻搶了先機:“我知道您擔心什麼,沒關係,我不怕。”
“您知道嗎?這幾個月以來,我只有這兩日是心定著的,我倒寧願被杖責,被懲罰,也不願再憋屈的守在景仁宮,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堅定的說,度過這漫漫長月,我更知那番滋味,不想再嘗。他的眸子裡油然而生一絲複雜情緒,良久後反握住了我的手說:“……好。”
“我不會讓你再受皮肉之苦。”
“皇上,文廷式求見。”外頭傳來通報聲,我忙放開他的手,乖乖站立於一旁。
文廷式風塵僕僕的進門,辮子上的白髮和臉頰上的皺紋橫生,看著卻彷彿像是幾日之間老了十歲,想必近日為國難憂心不少。
“微臣參見皇上,珍貴人。”他磕頭說。
“快請起。”皇上伸手說。
“如今街頭巷尾熱議的是什麼,不知皇上是否可知?”他說:“簽署馬關條約,讓全國上下都激憤不滿,不止底下品階低的官員,甚至有不少舉人聯名上書。有些難聽的話,臣不知當不當說。 ”
皇上聽聞微閉雙眼,還未結痂的傷口彷彿生生又被扒了出來:“說!”
“人們大罵前去議和的李鴻章為賣國賊,斥責**……無能,激憤的舉人們如今被兩個為首的領導著四處發放報紙,說是反對簽署條約,要宣揚什麼新思想。”他探查著皇上的神情說。
莫非這便是公車上書?可我記憶中老師說過公車上書不是康有為他們領導上千名舉人聯名簽署上書然後還未呈到皇上面前便被清**拒絕了麼,按道理來說,這應當鬧得很大,為何文廷式卻未提到?莫非是我記錯了?
“雖然,我知道後宮不能幹政,但這既是街頭巷尾的議論,那我能否向您請教一件道聽途說的事?”我忍不住開口問文廷式。
“您請說。”他有些詫異。
“康有為和梁啟超是否讓十八省的一千多名舉人一齊遊行並上書,和百姓們聚集到都察院門前請代奏? ”我問。
他卻有些茫然的模樣:“不知您從何處聽來,但並無此事。最近上書很多,不止舉人,官員也不少,要說起來也就梁啟超組織了廣東的八十來名舉子上書而已,何以傳聞至十八省的舉人聯名呢。”
我奇怪的抵著下巴,原來歷史書上言之鑿鑿的東西竟然也有誤。
“ 不過,皇上,雖然簽署條約乃不可逆轉之舉,但他們那些人宣揚的新思想微臣也看過些許,覺著……聖上可以瞭解瞭解,瞧著倒是有幾分道理。 ”文廷式這才道出此次來的重點。
“既然連你都看好他們宣揚之事,朕倒是多了幾分好奇,你倒不如下次帶份他們的報紙給朕。”皇上說,又想起什麼來,輕咳一聲說:“不過,莫讓旁人知道,悄悄夾帶過來便可。”
“是!”文廷式磕了一個頭,待他退下,皇上的目光卻挪到了我的頭上,頓生疑竇的問:“這兩日你都呆在養心殿,訊息竟比朕更靈通?下至聯名上書上至領導者之名都知道?”
“我也是聽那些個公公宮女碎嘴的時候說的……”我的心提到嗓子眼裝作鎮定的笑笑說。
他並未和我深究下去,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幾日,彷彿我和他又回到了從前的形影不離,只是不同的是在有其它奴僕在的時候我便收斂些,端得中規中矩的以免又被誰向慈禧打小報告。但是他相較以前卻開始有些喜怒無常起來,有時候半夜也會起身去批閱奏章。
我知道簽定條約帶給他的衝擊,雖然他口中不提,卻還一直如一顆**般深埋在他心裡。
“德公公,我弟弟妹妹怎麼樣?”我趁著皇上看書,為了不打擾他正一個人偷著在養心殿附近溜達,卻聽見這熟悉聲音,望著竟是一身水藍色旗裝的容芷和小德子。我頓生好奇,忍不住仔細聽他們說什麼。